敦煌。
戈壁灘帳篷里,祁余背對著帳篷門而坐,跟藍霹靂大眼瞪小眼。
風扇呼呼直吹,開了最大檔,祁余一頭濃密的頭發就像是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隨風飄搖。
一刻鐘的對視后,祁余敗下陣來,哀嚎一聲。
羅占斜靠在帳篷一角,胳膊肘拄著加大號背包,見此一幕嘆氣搖頭,跟烏龜比耐性,祁余這不是純屬找虐?
許是藍霹靂在剛剛漫長的僵持中終于發現祁余腦袋上長的不是海草,便也懶得搭理他了,慢吞吞往盤子旁邊爬,任由帳中狂風大作,也沒能阻擋它堅定、敦實的步伐…
“祁余。”羅占懶洋洋叫了聲。
祁余定睛一看,頭疼。
兩手一卡藍霹靂的龜殼,再次把它抱回到對面,苦口婆心,“相比你爸,我算是仁慈了吧,還帶你出來兜風,聽點話行嗎?你自己什么腸胃不知道啊?”
對龜彈琴…
藍霹靂又堅定不移地往旁邊移,而且還是橫著走。
祁余一不做二不休,一腳踩它龜殼上,指著它,“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一走不回頭,你再這樣我就立刻、馬上送你回家關禁閉,到時候——啊!羅占!”
一聲凄慘!
羅占抬頭一看,靠之!
趕忙上前。
藍霹靂把祁余給咬了,正在進行時…
“松口。”羅占沖著藍霹靂喝道。
藍霹靂死咬著祁余的手指不撒口,一雙綠豆眼迸發著前所未有的堅決:指我是吧?
祁余這輩子最緊張的就是自己的手,甚至一度為了手指柔韌還去去死皮做做手膜,他歇斯底里喊,“羅占!別跟他講道理,它聽不懂!趕緊救我…的手。”
羅占被他吵得心煩,“閉嘴!”伸手彈藍霹靂的腦門,“再不松口我把你燉了信不信?”
下一秒,祁余的慘叫聲更甚。
“別威脅它啊…疼死我了!”
軟硬都不吃啊。
“靠,我又不是獸醫,能跟它溝通嗎!”羅占回頭吼,“讓你賤,指它干什么?什么主子什么寵物,我沒轍了,反正手指頭也斷不了。”
祁余欲哭無淚,低低建議,“要不…溫柔點,親它一下呢?”
“親唄…不是,祁余你什么意思?我親?”
祁余憋了好半天,嗯了一聲,緊跟著羅占就要起身,被祁余一把拉住,一臉哀求,“它現在視我為仇敵,萬一以為我要占它便宜再把我嘴咬了怎么辦?”
羅占也是佩服他的腦回路,“你就不怕它咬我嘴?”
祁余想了想,“不能,你長得這么帥…”
“你覺得它還能分出美丑來?”
“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祁余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我覺得你在我眼里是最美…”
“滾犢子。”
“羅占,我手指頭廢了對你可沒好處,至少再沒人給你做重慶小面吧?盛棠能給你做?她恨不得把你壓榨成渣,半點都趕不上我對你的心疼。”祁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趕緊趕緊的,別磨嘰了,我手指頭都沒知覺了。”
羅占無語,看了他好半天,“祁余,你是認真的還是逗我呢?”
“關系到我手指頭大事,我跟你開什么玩笑啊?”
“親烏龜你是怎么想的?有毛用?”羅占快炸了。
“你總不能拿鉗子把它嘴撬開吧?”祁余欲哭無淚的,“死馬當活馬醫得了,還能有什么辦法?你得相信藍霹靂有靈性!”
是沒辦法,這藍霹靂就是不松口,他羅占也不能因此痛下殺手吧。
想了想…
“一天一頓重慶小面,每天早餐你去買。”羅占加碼。
祁余眼皮一翻,“你不怕吃吐啊?”
“你管著?行不行吧?”
“行行行。”
羅占其實也有點緊張,清清嗓子,生怕這一口親下去真被它給咬了。警告它,“你要是敢咬我,我可真對你不客氣啊。”
話畢,快速在它腦門上親了一下。
前后也就一秒鐘…
“完事了?”祁余還沒反應過來,見自己手指頭還被咬著,臉一垮,“不成啊。”
羅占還真沒見過這么油鹽不進的龜,見藍霹靂一直在盯著自己,他恐嚇,“差不多可以了啊,別蹬鼻子上臉,惹急了我,真給你關家里不放出來了啊。”
就見藍霹靂眼珠子輕輕一轉,竟緩緩松開了嘴。祁余的手指頭得以解放,抬手一瞧都破皮滲血了,哀嚎一聲,“藍霹靂你行啊,我又當爹又當娘的喂你,你就這么報答我?還真能下的去口啊…”
烏龜沒牙,但有喙,這一口下去沒把他的手指頭當肉嚼了不錯了。
祁余盯著藍霹靂慢吞吞爬走的背影,還想繼續痛斥,不想有了新發現,“藍霹靂怎么走路有點飄啊?”緊跟著樂了,“不會是中了你的美男計,暈頭了吧?”
羅占懶得搭理他,拿了工具包,“滾蛋!進不進窟了?”
窟是肯定要進的,天塌下來之前壁畫得先修完…祁余舉著手指,一臉哭喪,“用不用扎狂犬疫苗啊?”
隔著扇翻簧工藝的花窗,盛棠看著站在殿外的那對男女。
有時候想想人的際遇真奇妙,她怎么都不會想到能在自己的二十剛出頭光景瞧見這樣一幕,重點的是,還在紫禁城里。
女的挺漂亮。
十分鐘前出現在倦勤齋,叫江執名字的時候聲音異常的動聽,盛棠覺得,那聲“江執”飽含深情。
“她叫程嘉卉,歷史系畢業,從事過幾年文物修復,后來主攻博物館文物的陳列展覽與研究,也出過不少書,頗有些名氣,今年年初回的國,目前在故宮做學術支援。”
肖也和盛棠于窗前并排站,三言兩語簡單介紹了此女子的來歷。挨著他們的另一扇窗,小悠和沈瑤也在湊熱鬧,小悠說,“原來程老師跟江老師認識啊,平時程老師可難約了。”
肖也聞言后心嘆了一聲,看來就是沖著江執來的啊。
盛棠抿著唇沒說話,一直在看殿外的程嘉卉。
這么年輕就能在故宮里做學術支援,并且又有國外學術研究的經驗,看來是個挺有能力的女人,就連剛剛許老師見到她的時候,態度上也是挺客氣。
她跟許老師說,您忙吧,這幾位老師交給我就行。
大方得體,成熟從容,語氣不卑不亢卻又悅耳,微微一笑的時候眼里就像是彎了一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