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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不須嗟 1

  鳳煜慘遭不測讓鳳華一蹶不振,他年輕時生的幾個孩子都過早夭折,如今剩下的十幾個兒子年齡都未及弱冠,立誰為儲,成為龍體每況愈下的鳳華最頭疼之事。

  鳳煜之不幸,卻是其他皇子妃嬪的大幸。各宮娘娘都覺得這是為自己為麟兒搏擊人生的絕佳機會,于是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各顯神通,吹枕邊風的吹枕邊風,打親情牌的打親情牌,娘家有勢力的就亮肌肉,啥都沒有的就到處拉攏人心,可把鳳華看煩透了,心寒透了,就算邊境收復失地勢如破竹的捷報頻傳,也沒法讓他的心情好一點。

  深思熟慮后,自感時日不多的鳳華決定立年紀稍長,已滿十五歲的六皇子為新太子。

  可惜,這個新太子運氣不好,冊立他為儲君不久,就在打獵時候墜下馬折了一條腿。

  天朝大國,以器貌著稱的鳳室,哪有一國之君是瘸子的道理?鳳華無奈又廢了新太子。

  之后欲立七皇子,七皇子身染天花。

  欲立八皇子,八皇子失足落水。

  等鳳華要立吳貴妃的九皇子時,吳貴妃已經跪在地上苦苦哀辭了。

  三月,碧綠的柳絲重新在金水河岸隨風裊舞,嬌艷的紅紫再次綴滿大興宮的朱墻黃瓦,白錦玉在翠渚生下了一個女兒,鳳華在太極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門下省執掌侍中言歸從鳳華的龍榻前站起,手執遺詔轉過身來面朝眾人,莊重唱道:“大行皇帝遺詔,皇子眾臣跪聽!”

  滿室黑衣素縞應聲簌簌跪地。

  言歸徐徐展開遺詔,照著上面所書鄭重宣召:“皇弟鳳越,愷悌君子人品貴重,仁愛寬厚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偉繼社稷,著即傳位于秦王鳳越,欽此!”

  聲音落下,太極殿萬籟俱寂。

  只有鳳越直起了身,在一片黑壓壓的匍匐中好似鶴立雞群。

  他年輕的臉龐上沒有半點悲傷,也沒有半星歡喜,雙手從言歸的手上接過遺詔。

  戰事未平,鳳華最終的這一決定,四海之內無人不稱其英明。

  相比他自己所生的皇子,秦王鳳越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都要更合適的人選。

  秦王封地原在關中,乃是鳳室龍興之地,手下的部將祖上皆是開國功臣,平時雖不顯著,但需要的時候拿出來,隨便一個都很靠譜。

  兄終弟及,人人稱道這是一樁先帝為江山社稷拋卻私心的美談。

  但白錦玉覺得事情恐怕沒那么簡單。

  幾個月前在晉王府和鳳越的那次談話,鳳越說要為她和鳳辰保護好晉王府等他們回來,白錦玉曾問他:“如果我們回來,秦王殿下怎么辦呢?”

  當時鳳越的回答是:“我自然會有地方呆的。”

  那時,白錦玉還為他的少年天真感懷,如今再看這句話,當真震撼無比!

  他自然會有地方呆的。

  原來在那一刻他就已經樹立了目標,她萬萬也不會想到他所說的地方,竟然是大興宮!

  鳳越是什么時候在心底埋下要奪取皇位的種子?是在日冕祭臺上鳳辰被誣陷謀反的時候?還是鳳辰被關入天牢削籍為民的時候?

  白錦玉心里五味雜陳,鳳越能夠走到今天,背后一定經歷了一番陰謀陽謀。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他做那個在晉王府里喝茶,無憂無慮,一心想著趕緊娶個王妃過府的秦王殿下。

  但不管怎么說,鳳越當皇帝對鳳辰來說是必然的好事,為鳳辰平反指日可待!不過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鳳越才剛剛登極,他還不能立即推翻先帝的旨意,不過,她相信這一天一定會來的!

  一年,最多再等一年。

  平不平反的事白錦玉可以放一放,但是要找到鳳辰,她已經一天都不想再等了!

  幽香的杏花熱熱鬧鬧開過后,她的小圓子就滿月了。

  孩子剛生出的時候皺皺的,一過了滿月就一天比一天長開了,眉目之間一天比一天更多鳳辰的影子。

  很多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望著孩子可愛熟睡的小臉,本是笑的,可因為孩子太像鳳辰,看著看著又不禁傷心垂淚起來。

  三百多個日夜的分離,心里對鳳辰的思念日積月累,已經像山一樣又重又沉。

  她沒有辦法排解這種焦慮,只好天天鍛煉身體,鍛煉了一個半月,她的輕功恢復神速,基本可以達到了從前的九成。

  除了這個方法排減焦慮,她只能去騷擾聞玲和王楚然。

  “你不要再催聞玲了,她現在看到你都要躲起來了。”陳雪飛把又找上門來的白錦玉攔在了門口,好言好語道:“你這樣她的壓力很大。”

  白錦玉今日懷里抱著小圓子,也不勉強非要進,只是很不解地瞟著陳雪飛道:“她的產日都過了五天了,為什么還不生?”

  見她沒有沖門的意思,陳雪飛坐到一張石桌前,一邊分揀著草藥一邊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就算同一個人每一胎的情況也會略有差異。預測的產期只是做個參考,提前或者推后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錦玉仿佛沒聽見,逗著小圓子嘀咕:“楚然也是,怎么也還不生?”

  陳雪飛停下手里,一笑:“她腹中孩兒本來就比玲兒小幾日,晚在她后面本就理所應當。”

  白錦玉吁一口氣,在他身旁的一張凳子坐下,小圓子在白錦玉的懷里癡癡地看著她,看著看著突然笑了起來。

  白錦玉驚喜道:“天哪,你看你看她笑起來也有兩個梨渦,昨日還沒有呢!這個梨渦和奈兒一樣。”

  陳雪飛伸過頭來看。

  白錦玉問他:“你見過奈兒嗎?”

  陳雪飛搖搖頭。

  白錦玉心里劃過一絲落寞,心里的思念再次翻涌。

  奈兒已經和她分開了十個多月了,真的好讓她掛心。奈兒一定會想她的,一想到奈兒會想她想到哭,她的心就絞一樣的疼。

  “這女娃兒長得好像晉王,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不知何時聞玲從屋里走了出來,在白錦玉身后盯著小圓子瞧,“這么好看的女娃兒將來給我家做媳婦兒可好?”

  “甚好。”陳雪飛聽了贊同,用手指點了點小圓子的臉蛋。

  “小圓子是我們潤兒的!”門口傳來王楚然的聲音,白錦玉抬頭,只見聞宴扶著王楚然走了過來。

  聞玲不服氣道:“這事情可由不得你擺山長夫人架子!你看看你夫君成天一張拒人千里的臉,再看看我夫君慈眉善目,你看將來錦玉想和誰家做親?”

  王楚然道:“我夫君外冷內熱才不拒人千里,錦玉她是知道的,對不對錦玉?”

  兩家人都來看白錦玉,只見她出著神,一見他們來看,立即臉上掛上了笑容。

  這笑容勉強得讓人心疼,聞宴不禁安慰道:“別擔心,云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他在那里守個三四個月不是問題。時間一長,敵方軍心疲憊,屆時開門殺敵必定能夠取勝。”

  白錦玉聽了并沒有輕松一點,她眼里看著小圓子,口中不無憂慮道:“扶文國這次背后有厲國相助,恐怕沒那么容易對付。他們的盟軍已經把云城困了一個多月了…這樣雖然能夠消耗敵軍,但是對被困的城池也是一種考驗呀,里面物資有限也不一定能撐得下去。”

  聞宴默了默,道:“等楚然生下孩子,我和你一同去。”

  白錦玉將目光從小圓子收回,緩緩看向聞宴,目中流動感激。

  聞玲靠過來,一手撐著腰,一手輕輕拍了拍白錦玉的肩膀,低聲地安慰道:“別急,再等我幾日就好了。等我的孩子出世,開了乳,你就可以走了,孩子交給我們你可以一萬個放心。”

  白錦玉聽了,從心事中抬頭,笑了笑:“嗯。”

  兩日后,聞玲誕下一個女娃兒,又過了兩日,王楚然誕下一個男娃兒,五天后,白錦玉給小圓子喂了奶,把她親了又親,托女仆將她送給了聞玲,留書一封下了山,往南境的云城去了。

  王楚然剛剛生下孩子,需要聞宴留在她身邊陪伴,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聞宴和她一起去南境,但是若要等到聞宴可以離開王楚然,白錦玉是等不了的。

  她已經等得太多了,一天都不想再等了。

  一路向南近十天,越靠近云城,就越聽說一個叫陳風的謀士的軼事。

  三個多月前,大徵南境被扶文國和厲國的聯合軍隊打得連失九城。

  眼看南境失守在即,這時一直鎮守西邊的將領,從前的天下兵馬大元帥程益,主動請求與南境主將調換官職來南境作戰。這個名叫陳風的謀士就差不多是和程益將軍一起到達南境的。

  白錦玉一路上從人們的口中得知,這個謀士生得是天人之姿,使的是天縱之才。程益那么大的將軍對他居然是言聽計從,他往哪兒指,程將軍就往哪兒打,雖然有些盲目,但是這個謀士確實厲害,在他的建言獻策下,程將軍僅僅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收復了八座城池。

  白錦玉從傳言中推測,這個叫陳風的謀士應該就是鳳辰。

  想程益是什么個性?

  七年前鳳辰西趙選婿將他從西趙帶回徵朝,他平息了鄭王謀反、諸王撤藩的重任,鳳華曾經有意讓他在長安擔任要職,他卻以不善朝堂習慣軍旅生活為由婉拒,請纓前往最艱苦的西部戍邊,皇帝再三挽留都沒有奏效。

  像這樣的人居然肯為一個謀士所用,況且陳風、鳳辰,這名字一看就對上了。

  白錦玉很快接近了云城,果然云城的情況并不像聞宴想得那么簡單。

  此時云城已被扶文國和厲國的盟軍團團圍困,雖然然憑借地勢兩國盟軍沒有辦法破門而入,但是孤城自守已經兩個月,里面的官兵百姓恐怕已經維持不了多久。

  扶文國和厲國的主將也似乎看出了這一點,索性把困死的路線貫穿到底,在云城周圍安營扎寨,以逸待勞。

  這一招果然有效。

  白錦玉正在想如何進入云城,這時聽聞了一個消息,云城里面的百姓真的撐不下去了,程益將軍的那位謀士將要作為使者來與扶文國和厲國的主將議和。

  與云城相隔二十里就是理縣,就是那唯一還沒有收復的城池,眼下還為敵軍所有,這位徵朝的使者將要來理縣與扶文國和談。

  理縣為盟軍占領了四個月,百姓異了主,生活比從前更苦了,但是理縣已基本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秩序,沒有像云城一樣閉鎖,日常城門正常開閉,比云城要好進入多了。

  既然這謀士要來,白錦玉索性進了理縣等著。

  他究竟是不是鳳辰,她要確認一下。

  來使見面的地點在理縣的府衙。

  天黑之后,白錦玉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悄然降落在府衙的屋頂上。

  定了定身形,沒有任何人發現,她輕輕揭開兩片屋瓦。

  屋內通明光亮,一個扶文國主將模樣的人在上首坐著,監督著幾個仆從在準備酒水宴席,那幾個仆從看起來很有些鬼鬼祟祟。

  看著看著白錦玉目光驀地一震,只見幾個不算陌生的身影走進了她的視線。

  一個是蘇策,一個是寧王,一個是金奉烈。

  白錦玉的腦中頓時有點混亂,金奉烈居然不遠千里親自來到了扶文國和大徵的戰場?他如果出現在這里,說明厲國對這次戰役的重視程度絕不容小視。

  蘇策和寧王怎么會在敵營之中?難道他們都投敵了?‘

  寧王七年前就和金奉烈暗中勾連她是知道的,一直下落不明的蘇策出現在這里,而且還和寧王在一起…很明顯,是太子鳳煜死在南境,蘇策自知必受罪責,于是跑到了敵營投誠!

  白錦玉眼睛里閃著光,按耐住好奇,側耳去聽他們說話。

  但這些人像是策劃著什么陰謀,說話聲調壓低詭秘聽不很清楚,只看他們指著來賓席位上的一壺酒比劃,隱隱約約聽到什么“毒”、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等字眼。

  白錦玉心里悚然警覺,想聽得清楚些,遂輕煙似地下了屋頂落到地面,剛準備靠近去聽,就聞庭院的門徑處傳來人聲腳步,兩個仆從領著人穿過花園連廊朝這個屋子走來。

  白錦玉心口一緊,趕緊跳入一旁茂密的梨花樹中。

  此時正是梨花開在全盛的時期,潔白的花蕾綴滿枝頭,擠擠挨挨地像簇簇雪球。

  白錦玉隱匿在樹后,皎潔如華的月光下,一路人被仆從領著,漸漸從朦朧的昏暗走到明亮的燈光下。

  他們都穿著徵朝的服飾,所以都是徵朝人。在他們中間,有一個身影豐姿奇秀,神韻獨超,即使一身白布簡袍,也給人一種高貴清華的感覺,和身后陪同的彪莽漢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錦玉差掉跳了起來,一生之中從沒有像此刻熱血沸騰!

  她的心臟砰砰直跳,沒了節奏。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沒了呼吸。

  是鳳辰!

  是鳳辰!!

  不過,咦…

  他為何蓄了胡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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