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失約

　　黃月的態度少了以往的熱情，甚至帶著幾分刻意的冷淡。

　　她希望能用這種態度讓方星河明白，這個不是那么喜歡她。

　　當初封皓喜歡，自己總不能讓兒子討厭，可現在，兒子不喜歡，她自然也就不會對方星河熱情。自己作為媳婦，不能管到公公，但是她中能管到自己。

　　“星河來了呀。”黃月說了一句，“都不是外人了，自己坐吧。”

　　方星河點點頭：“嗯，我來給封爺爺報個喜，我畢業了，順便，我還接到了國外幾所學校的offer，等開學我就要出去上學了，一直以來感謝爺爺奶奶還有叔叔阿姨對我的關照，以后恐怕就沒法有時間來探望了。”

　　這是實話，以后她上學了，學校還是國外的，確實不方便經常過來探望，不像現在，騎個小自行車就到了。

　　黃月聽了方星河的話，又是一愣。

　　到國外上學？

　　“星河這是要去國外讀研啊？”黃月追問了一句。

　　方星河點頭：“嗯。我大四的時候申請了幾所國外院校，沒想到還通過了，我選了一家還不錯的，開學就要過去。”

　　“以前沒聽你說要去國外讀研啊？”黃月的態度熱絡了幾分，原來不是她以為的那種本科讀完就工作，忙著賺錢的孩子啊，還是要繼續深造的。

　　“以前？以前我也不是沒想過，不過是沒想那么多，”方星河說：“我這個人，沒想透的事不喜歡往外說。主要是怕萬一中途計劃有變，別人說我三心二意什么的。后來封皓突然跟我說，建議我考京華的研究生，京華一直是我的夢想，我姥姥以前就是京華的，我本科沒去成，覺得研究生也不錯。不過，”

　　她低了下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有個卵生哥哥，他本科去國外，聽說我有考慮繼續深造的事，他就給了我很多建議，覺得我的專業更適合有藝術氛圍的國家，這樣便于我學習到東西方融合的文化，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最終還是選擇去了國外。”

　　方星河是說給黃月的聽，也希望借這個機會解釋給封皓聽，讓他知道自己去國外讀書這件事，跟年伯同沒有關系，真的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不喜歡老年別人蓋上那么大的鍋，扣那么大的帽子，受那么大的委屈。

　　在她心里，老年比這個世上太多的人都要美好。

　　房門后，封皓蹲在地上，抱著胳膊，頭埋在膝蓋上，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

　　他的心里又難受，又委屈，甚至還有些憤怒。

　　他難受與星河的關系硬生生的被拉遠了；委屈于她寧肯跟他一年不聯系，都不肯服個軟；憤怒于她為了保護年伯同，跟自己死扛到底。

　　關系到底不一樣了。

　　她不像以前那樣在自己生氣時，就顛顛的跑過來討好，要么就是拿著零食在他面前晃動，幼稚的讓他懶得再跟她生氣。

　　她悄聲無息，不發短信不打電話，從他最新聯絡人的最頂端，默默跑到了最下方，誰的信息都比她多。

　　就為了一個年伯同，一個外人，她寧愿跟自己不聯系。

　　他失落又失望，甚至報復性的接受小曼對自己的示好。

　　他知道，小曼跟星河不一樣，小曼就是普通的小女生，活潑開朗，性格很讓人喜歡，可在星河面前，小曼就變成了最最庸俗的女孩子，星河卻依然是星河。

　　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樣，誰都代替不了星河。

　　他怕自己認了輸服了軟，以后遇到同樣的事，星河還不會妥協，他想要抗爭一下，卻把兩個人推的越來越遠。

　　他沮喪極了。

　　外面星河的話他聽到了，可是他不信。

　　年伯同那樣的人，想要讓星河聽話，不是有一萬種方法嗎？

　　可是星河看不出來，或者說，她對年伯同的信任讓她不覺得年伯同做的事有什么不對。

　　他低著頭，眼淚打濕了眼眶，他真想沖出去告訴她，其實自己早就后悔了，早就不想跟她這樣冷戰了，可是怎么辦？一年多，一年多啊，他要是出去跟她說和好，她根本不在乎怎么辦？

　　她在外面跟他的家人談笑風生，她說了，她是來給爺爺報喜的，報喜她畢業了，報喜她收到了國外大學的offer。

　　她不是來找他的，而是找他爺爺。

　　也對啊，她本來跟他就沒有交集，是她想跟爺爺有了交集之后，自己才跟著沾光的。

　　他在屋里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外面方星河已經乖乖巧巧解釋自己的來的目的。

　　她一直都知道，封皓的媽媽不喜歡自己，只是礙于顏面，她不好意思表現的太明顯，所以她提前把事情解釋清楚，就是希望黃月明白，自己早就看清楚了，想讓她放心。

　　封奶奶在旁邊笑著說了幾句，她低頭轉身進了廚房，“我鍋里的菜可不能燒糊了！”

　　黃月處理魚鱗的時候，封奶奶說了句：“咱們家皓皓配不上星河。”

　　黃月愣了一下，她的心里，封皓就是她的驕傲，她的榮耀，她的一切，在她眼里，這世上大部分女孩都配不上自己兒子。結果現在婆婆說封皓配不上方星河？

　　“皓皓要是能有這孩子一半通透，我跟你爸也不會想著用最后的老臉給皓皓鋪路了。”封奶奶的娘家在京華本地，住宅距離京華大學走路也就十分鐘，當年很有些顏面，就算現在也差不多哪里去，只不過跟以前比，影響力不如從前，封皓以后的路，可以說是頂級的。

　　可偏偏突然的一句話，讓黃月愣了在原地。

　　公公一直喜歡星河，從這孩子第一次出現在他們家門口，公公就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贊賞，對一個高中小女孩贊不絕口，對黃月來說，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就是敲開陌生人的家門拜訪一下嗎？

　　可是她忘了，成年人敲開陌生人的家門求人辦事時，還要猶豫再三，做些心理建設，提前想好自己要說的話，何況那是一個高二的小女孩。

　　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為了自己能上一個好高中，在家中無人幫忙的時候，她自己為自己作出的努力爭取的機會。這對一個還不知道社會和世界是什么樣的孩子來說，需要莫大的勇氣和膽識。

　　婆婆的這句話，讓黃月陷入了長久的沉思，手里的魚鱗刀握了半天，卻沒有刮第二下。

　　外面，方星河憨憨甜甜的跟封校長聊天，封校長拿了象棋出來放在方星河面前，然后對著封皓的房間喊了一句：“皓皓，你要不要下棋？你們倆加起來都不是我對手，別說星河一個人。”

　　屋里的封皓沒有應聲，封爺爺也不在意，“咱倆下。”

　　方星河伸手擺棋盤，她一邊擺一邊說：“爺爺，說不定我也有進步呢，可不能小瞧我。”

　　“你那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封爺爺也擺棋局，“你先走。”

　　方星河主動出擊，“沖啊！”

　　兩人下到一半的時候，方星河拿著棋子左右搖擺，不知道放在哪個位置合適，她觀察半天后，正要放下，封皓的聲音突然響起：“那里能放嗎？笨死了！馬口上，你放下去就被馬吃了。”

　　方星河抬頭，立刻對他笑的猶如三月的迎春風：“封皓，你可算要出來幫忙啦！”

　　封皓不自在的別開臉，“我就知道你肯定亂下，你這樣不輸才怪。”

　　“嘿嘿！”她笑了一聲，伸手把棋子給他：“那你來幫我呀！”

　　封皓抿了下嘴，“放這！”

　　廚房里，黃月看著封皓出來的時候，她嘆了口氣，方星河就不該來他們家。

　　如果兩個人就這樣斷了，或許以后什么事都沒有，可現在這樣算什么？

　　封奶奶看她一眼，“別想了，這倆孩子成不了。星河那么通透的孩子，以為看不出來你的意思？她剛剛在外面那些話，你以為說著玩的？她那是告訴你，她拒絕了封皓提議她去京華的讀研的意思，選擇了一條更適合她自己走的路。這么一個有主見有思想的孩子，你覺得她會看不出來你的意思？”

　　封奶奶透過玻璃，朝外面看了一眼，“這孩子以后不一般啊。”

　　不隨波逐流，是那種與眾不同特別有思想的姑娘，這樣的孩子，以后怎么可能會差？

　　黃月又是一陣心慌，她不知道說什么，只心情有些不好，自家孩子那么優秀，家里兩個老的一個勁的夸一個外人的孩子，她不知該怎么說，這周圍鄰居，哪家人不夸他們家的封皓優秀啊？

　　從小到大都是學霸，還是那種陽光型的學霸，不是死讀書死學習的那種，可以秒殺這世上大部分的孩子。怎么就配不上方星河了？

　　黃月沒覺得方星河不好，她只是擔心這種家庭不完整的孩子，心里深處有些東西是外人觸及不到的，誰知道以后會有什么問題出來？

　　她希望自己的兒子好一個家庭氛圍好，孩子被教的好的對象，難道有錯嗎？

　　黃月長長的嘆了口氣，方星河確實很機靈，這一點她承認，是那種人見人愛的孩子，可是這是表象！

　　很多事只有相處起來，別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媽，你覺得我做錯了嗎？”黃月問。

　　封奶奶抬頭：“你沒錯，當媽的都這樣，只要覺得是為了兒子好，什么惡人壞人都愿意干。只是，我怕這以后會成為皓皓一生的遺憾。”還有句話封奶奶沒說，就像老封對星河外婆的那種遺憾。

　　黃月愣了好一會，才又重新慢慢的動手刮鱗，“錯就錯吧，就算錯了，也是我的錯，跟皓皓沒關系，要是有報應，也落我頭上，別落我兒子頭上。”

　　這就是當媽的心，一心一意以自己過來人的社會經歷，規劃主導子女成長的道路。且不論對錯，父母心卻是鮮血淋漓熱忱一顆。

　　飯后，封校長看了封皓和方星河一眼，打了個呵欠：“哎呀，我這老骨頭啊，到了午休的時間啰，不行了，跟你們年輕人沒法比，我得去休息一下，皓皓，你照顧著星河，別讓她一個人無聊。”

　　“爺你去睡吧，這里有我呢。”封皓從書本里抬頭應了一句。

　　兩個人一人捧著一本書，正認真坐在客廳里吹著空調看書。

　　回到房間的封爺爺看到封奶奶正拿遙控器開空調，他解著扣子說了句：“你也睡會吧，碗筷讓小黃洗。”

　　“我睡不著，還是你睡吧。”封奶奶看封爺爺一眼：“那個星河跟皓皓和好了？”

　　“和好？哎呀，看來你們都看出來了，兩孩子鬧別扭呢。”封校長說：“這次的別扭鬧的不短啊，星河過來也是為了緩解矛盾，皓皓幸虧出來了，這要是沒出來，估計以后兩人連朋友都沒得做。”

　　“星河那孩子不錯。”封奶奶說：“皓皓以前回來不是老講星河喜歡惹事？我那時候聽著，就覺得星河真不是一般的孩子。”

　　“可不是？她做的那些事，是皓皓這種孩子想都不敢想的。”封校長說：“那孩子的腦子寬廣，心也大，那是一只小鷹，再廣闊的天空都敢去闖去飛，但是皓皓不是，皓皓是平原上的小象，可以稱霸一方，可以統領一片草原，但是…”他搖搖頭：“兩個孩子都很優秀，但是小鷹和小象，只能當朋友。”

　　封奶奶沉默了半響，“不適合呀。”

　　封校長嘆了口氣，坐了一會才躺下，“孩子以后的路，讓他們自己走吧。”

　　“嗯。”

　　客廳里的兩個人，書看了一會覺得悶，又跑到院子里，方星河把飯后嚼的口香糖吐出來，粘在一根竹竿頭上，拿吃過的口香糖沾知了。

　　封皓抓頭：“你臟不臟啊？”

　　“我不嫌棄我自己。你快幫我看看哪里有知了啊！”

　　忙活半天，方星河失望：“嗨，沾不了。”

　　兩人都默契的不提研究生的事，都盡量說著無關緊要的話。只是，該來的總歸會來。封皓朝屋里看一眼，客廳里沒有大人，他才問：“你真要去國外了？”

　　方星河點點頭：“嗯。通知書都收到了，我哥給了我建議，我選了其中一家還不錯的。”

　　封皓低著頭，“那算我們都失約嗎？”

　　－－－－－－題外話－－－－－－

　　勤不勤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