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伯同嘆口氣:“有沒有想過,有時候媒體也不是你以為的那么公正?”
“想過,誰都不敢說所有的媒體都是公正無私的,我們也知道會有極個別的媒體人并不配從事媒體行業,”方星河說:“但是我相信大部分媒體都很公正。我也相信,關注教育的媒體,不會隨便被人公關收買,我更相信,咱們學校是一個開放公正包容的現代化優秀大學,它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如果到時候讓你失望了呢?”年伯同想了想,放下報紙,看著她說:“如果你的大學讓你失望了,你又能怎么辦?繼續表達你的不公?如果更加讓你失望怎么辦?畢竟,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的處理都會讓你覺得充滿希望的。”
方星河瞪著眼,盯著他看,“你是給我打預防針?讓我做好失敗的準備?”
“不,我是讓你知道,很多時候,有些事努力也沒用。”
“學校里的事,學生的事、教育的事,必須有用!”方星河說:“如果這么重要的事,努力都沒用,那還有什么希望?”
年伯同閉了閉眼,“星河,我不是打擊你,也不是說喪氣話,我只是希望你在恰當的時候,做出些退讓,對你沒有壞處。”
“有些事不用你說我也會退讓,但是這件事我不能退。”她鼓著臉蛋說:“我退了,就等于把那幾個勇敢站到臺上的女生往深淵推,她們已經夠委屈了,如果我退了,還有誰會替她們著想?如果我不是學生會會長,這件事我不知道就算了,但是偏偏我是學生會會長,這件事我也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管。我不但要管,還要管到底,要不然,我也不會給外聯部的人下死命令,要求他們一定要找到媒體。因為只有在媒體的監督下,學校才會做出最快的反應,以免事態被擴大,影響到整個學校的聲譽。我也不希望學校的聲譽被幾個垃圾老師破壞掉,但是我更不想無辜的學生長期生活在那樣的壓抑又難以擺脫的氛圍里,所以不管怎么樣,這件事我要管。”
她抬眸看他一眼,氣鼓鼓的說:“你不幫我找媒體,我也找到媒體了,你不幫我找就算了,我找到了你還說這些風涼話。還敢說不是打擊我,你分明就是在打擊我。我憑什么退讓?學校不解決這事,我絕對不能退讓。反正,我就是要管。”她哼了一聲,站起來:“我不要你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扔下手里的書,轉身去自己的房間,不再搭理年伯同,一看就知道特別生氣。
年伯同坐在原地沒動,只是伸手放下報紙,有點無奈的嘆口氣,不是說她這個年紀叛逆期早過了嘛?怎么還這么不聽勸呢?說她一句,她頂嘴十句。
年伯同拿了手機上樓,他朝樓下看了一眼,回撥了一個電話:“老趙,那稿子你想辦法發出去。教育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肯定是大事,馬虎不得。你既然跟我說了,說明你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我理解你的處境,畢竟也是那么大的學校,壓力加在你們身上也不好受。我的意思只要你發了,后續的事我給你解決…如果你真的因為這事干不下去,我給你投個新聞社,你想發表什么新聞就發表什么新聞,沒人管…誆什么誆?我說到做到,你就記著我這話…你那個記者敢寫出來,說明他也是有責任心的年輕人,這么合你的胃口,你就帶著…”
“年總,這是您說的啊!您可得一言九鼎啊,學校那邊找了人,對方也給我們打電話了,不讓發,真的說是會影響學校聲譽,希望能壓住不發之類的…我們都覺得這稿子寫得不錯,內容也很新穎,這是以前沒有過的事,頭一回,都覺得發出去應該會有很大反響…那我真發了?年總您要知道,我這一發出去,我可能這個主任的位置就丟了…”
“一言九鼎。”年伯同說:“你發吧。”
周六中午,飯桌上,方星河繃著臉,低頭吃飯,她現在滿肚子的氣,覺得年伯同就是那種不想惹事的人,她自己膽小怕事,還想慫恿她也跟他學,她瞧不上。虧他還是做生意的,虧她還天天夸他是新時代的企業家,哪里是了?
阿姨端菜的時候看方星河一眼:“星河,今天怎么不高興啊?昨天在學校跟人吵架了?”
“沒有呢阿姨,”方星河咧嘴笑,笑完一低頭繼續繃著臉吃飯,吃完飯,什么話沒說,一扭身回屋去了,跟年伯同一句話都不說。
年伯同抬頭看著她的背影,嘆口氣,氣了一夜還不行,這是打算連著氣好幾天了?
飯后,他憂郁了一下,過去敲門。
門沒開,但是方星河說話了:“誰啊?”
“我。”
“忙呢。”
“開下門。”
“都說忙呢。”
“星河,開門。”
一陣腳步聲傳來,方星河吧嗒吧嗒過去開門,只是門縫只開了一條縫縫,方星河站在門口,繃著臉問:“干什么?”
“生氣了?”年伯同對她溫和的笑了笑:“我來跟你道歉。”
方星河一扭頭看向一邊,故意發出聲音:“哼!”
“我不應該那么說你,也不應該對你說喪氣話,你說的對,學校的事是大事,如果一直沒人管,那么學校就成了一個永不進步不能帶給學生正能量知識的場所。我錯了,真心跟你道歉。努力了,總歸會有希望的。”他說著,把一份報紙遞到她面前:“海洲日報今天刊登的內容,恭喜,你成功了。我想周一的時候,學校就會針對這次事件作出處理。”
方星河睜大眼睛,一把拿過報紙,展開,果然在海洲日報的第一版看到了有關“我想對你說…”的詳細報道內容。方星河頓時驚喜的看向年伯同:“真的登出來啦?!那,那省里那家…”
“用的一樣的稿子。”年伯同笑著說:“恭喜你星河。”
方星河頓時“哇”了一聲,她一步上前,往年伯同身上撲,“年伯同…”
年伯同一看她的樣子,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那胳膊都伸出去準備接著她了,沒想到方星河都快要撲上去了,突然響起上次被踹屁股的事,當即來了個緊急剎車,“嗷嗷”叫著控制住身體不往前,可算是把車給剎住了。
她說:“哎呀對不起,我沒碰到你,你不能踹我屁股!啊——”
然后自己嚇自己,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反手把門給撞了起來。
年伯同別關在門外,胳膊還是伸出去準備迎接她的姿勢,看著緊閉的門,以及屋里方星河發出的慶幸自己沒撲過去的聲音,一時不知該是什么樣的心情。
他慢慢的放下胳膊,在門口站了一會,半響緩緩的呼出一口氣。
周末,方星河拿著相機要出去寫生,年伯同擰著眉看著她:“腳剛好,就要出去嗎?”
方星河站在門口,帽子戴好了包也背上了,聽到他的話說,頓時拉著臉,摘下帽子,扔下包,自己抱著相機往沙發上一坐,生悶氣。
年伯同問:“不讓你出去,不高興?”
“要是封皓在就好了。”她擺弄著相機悶悶的說:“封皓在的話,他肯定會騎車帶我出去…”
年伯同看她一眼,“你是怪我不能像封皓那樣帶你出去拍照片?”
“沒有。”她否認,可是滿臉的表情都寫著就是怪他不能帶自己出去。
年伯同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他朝外面看了一眼,“不嫌外面熱?”
方星河噘嘴嘀咕:“熱了怕什么?最熱的時候我都出去了,現在這個氣溫只是稍稍有點熱,都快立秋了,能惹到哪里去?”
年伯同看了下時間:“這樣,你配我去趟超市,我就帶你出去拍照片。”
“真的?”方星河抬頭,顯然有點驚訝他突然變得這么快,“你真帶我出去?”
“嗯。”他點頭,“你配我去超市嗎?”
“去!”方星河立刻站起來。
半個小時候,方星河騎在一輛大電瓶車的后座上,手里拿著相機,大聲說:“老年,原來你去超市就是為了買電瓶車啊?其實自行車也挺好的,自行車輕,還可以搬著走,電瓶車笨重,不好搬,不過電瓶車快,下雨刮風有急事都不怕,想來想去,還是電瓶車更好一點!”
人家騎電瓶車像是拿貨的,他騎電瓶車像是耍帥的,同樣的裝備到了他身上,就是能傳出不一樣的效果。聽到她在后面說話,年伯同應了一聲:“嗯。”
“老年,我現在覺得你在也很好了。你也帶我出來拍照片!”方星河說完,縮在他身后,摁著頭上的頭盔,等看到有合適的景了,便大聲說:“停!就那邊,我要去那邊!”
車停下,她拿下頭盔戴上帽子,撒腿就跑走了。
年伯同停了車,跟在后面,覺得跟著她到處跑也是需要體力的,要不然,還真跑不過她。
方星河拿著相機取景,找角度,年伯同就坐在旁邊的木質椅上,人入景,顏如玉,堪比河中寥寥數朵卻格外引人注目的荷花,把一個美男子該有的養眼靜止全部吸收進去,宛如靜止的畫。方星河沒找到想要的角度,掉頭看到年伯同坐在椅子上安靜等她,她舉起相機,變換了一下角度,找到了一個方向,“咔嚓”拍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