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洲二月零下兩、三度的氣溫,凍的人瑟瑟發抖,方星河身上背著兩個包一個相機包,手里分別提著兩個大包,走的十分緩慢。
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前方一個人影慢慢沿著小路朝這邊走來。
“方星河!”
方星河慢吞吞的回頭,就看到孟旭朝著這個方向追了過來。
方星河朝那個人影看了一眼,在一棵郁郁蔥蔥的樹后面站住,“孟姨。”
孟旭追上來后,整理了一些頭發,笑的虛情假意:“星河,你還真打算走啊?別鬧了,跟我回去吧。”
“孟姨,這里沒別人,咱倆都不用假惺惺的,畢竟我們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東西。”方星河頭也沒抬,視線落在相機包上,“摔我相機的時候,讓你覺得解恨嗎?”
孟旭臉色如常,“你這話說的,你爸肯定不會讓你回去,我是好心好意追了出來,也是給你臺階下,你不領情就算了,還血口噴人,難怪老方會趕你走,你這么不懂審時度勢,不知道什么時候該低頭,以后有的虧吃。”
方星河看向孟旭,“孟姨,你不用這么裝,挺累人的。相機是誰摔的,我們都知道。”她歪著腦袋,臉上帶著幾分壞笑:“讓我猜猜你為什么突然那么生氣?我開學之后唯一回去的時間,就是專業考前幾天。那時候你對方婉婷信心滿滿,自然不會把我放在眼里。我跟她在學校也沒有沖突,能讓你失控的只有專業聯考出成績那幾天。是學校掛出的橫幅刺激了你,還是知道我的名詞比方婉婷高的時候失控了?其實孟姨,你沒必要這么針對我的,就算是同專業的人,有時候也沒法放在一塊比,何況我跟婷婷還不是同專業?你不該摔壞我的東西泄你的私憤,這讓我了解‘虛偽’兩個字比字面更讓人惡心。”
孟旭的臉上帶了笑。
孟旭一點都不漂亮,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明顯的皺紋,讓她看起來比同齡人蒼老了不少。年輕的時候,光滑的皮膚還能讓她多些溫婉,可如今皮膚發暗,消瘦的面龐讓她的眼和微微耷拉的嘴角多了幾分刻薄。
她沒有因為方星河的話心虛,年齡帶給她的除了皺紋,還有見慣了各色人的鎮定。她畢竟是個成年人,比起方星河這樣的半大孩子,她的內心毫無波動。方星河能對付得了方婉婷,不代表也能對付她。在孟旭看來,方星河就是個被曹亦慣壞的孩子。
“婷婷的成績好不好、能不能考上好大學,這些我一點都不擔心,畢竟基因擺在那了,她哥哥不用怎么學就那么優秀,她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倒是你,星河,你可不一樣,我當初怎么也是在國外留過學的,你媽呢?現在是個演員,說好聽點是明星,說難聽點就是戲子,隔以前,那就是以色侍人的角色。你看中考大學也是應該的。”孟旭若無其事的嘆息:“其實呢,我們互不干涉不是挺好?你不惹我,我也不用管你,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自找難看?”
“方婉婷雖然蠢,但她不敢做過份的壞事,挺多推我一把、罵我一句,她還討不到便宜,我知道,她其實就想看我吃癟的樣子。她沒有更惡毒的心思,總體來說,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但是孟姨你呢?我比方婉婷不過大了半歲,你在認真的跟斗嗎?甚至氣到動手摔壞我的相機,我真慶幸方婉婷是被寵壞,而不是被教壞,真要十成十學了你,方婉婷這輩子都被你毀了。相比較有一個一心害人的妹妹,我寧肯有一個蠢一點的妹妹。”
“星河,你怎么能說這種話呢?”孟旭伸手把頭發刮到耳后。
這個動作方星河記得,沈一瑋在一則高檔珠寶廣告里做過,傾國傾城的容貌,最恰當好處的打光,最好的技術,最精彩的捕捉,在面對強大的專業團隊前,沈一瑋面對著鏡頭,隨心所欲,姿態撩人風情萬種,充滿了成熟嫵媚女人的風韻,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說不出的美。
同樣的動作,孟旭做了,也就是簡簡單單做了這么個動作而已,美人和普通人的差別,給人的視覺感官自然也不同。
“你年紀不大,心卻不小,怎么這么喜歡把人往壞處想?你說是我摔壞了你的相機,證據呢?”孟旭笑著說:“你的相機什么樣我都沒見過,非要往我頭上賴。我也算是見識了你的無賴行徑了。”
“我的行徑是不是無賴,恐怕孟姨最心知肚明。”
孟旭站在原地,神情淡淡,絲毫沒有被方星河的話打擊到半分,無關緊要的人說的話,她為什么要記在心上?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簡直可笑至極。
別墅區的綠化郁郁蔥蔥,隨處可見大棵植物長成一團一簇,即便是冬天,抬眼看去也是滿眼的墨綠。
她被大團的深綠色植物襯托的又瘦又小:“孟姨出來這一趟,回去跟我爸就好交代了,你的姿態也做了全套,不必再說那些假惺惺的場面話。放心吧,我不會流落街頭凍死街頭,我敢從方家的大門走出來,就是想好了后路。”
她彎腰提起地上的大包,一只手突然從后方斜插過來,抓住包的提手,“大過年的,不回家要去哪?”
方星河扭頭,默了默:“哥。”
“怎么一點都不驚喜?”
孟旭聽到聲音,猛的抬頭,整個人又驚又喜,還有點慌:“諾亞?!”
方諾亞站在方星河身后,似笑非笑地對孟旭笑:“媽,我回來了。”
方家別墅,方寒金還維持著坐在沙發上的姿態,聽到大門的聲音后,他抖了抖手里的報紙,猜著是方星河回來了,他冷哼一聲:“還敢回來?”
“爸,過年都不讓我回家,這是趕我去哪呀?”方諾亞站在玄關的位置,微笑著的看著方寒金。
這顯然出乎方寒金的意料之外,他驚喜的站起來:“諾亞!你回來怎么都沒通知家里一聲,我安排人去接你啊!”
方諾亞笑道:“爸,我就知道你跟媽會興師動眾的。沒必要,過年前后你生意又忙,我就直接買了機票回來了,外國人過圣誕不過新年,假期跟我們是錯開的,所以假期短,我過完年就得走。”
“能回來一起過個年吃頓飯,我也很滿足了。快,快進屋!”方寒金滿意的拍著方諾亞的肩膀,視線落在后面進門的方星河身上,微微皺了眉頭,對她的出現顯然不是那么喜歡。
孟旭在最后面,手里提著方星河的一個大包,懊惱和不安充斥著她,讓她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她不知道跟方星河的對話,方諾亞聽到了多少。她低垂著眼,一言不發,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帶著賢妻良母才有的溫順。
方星河身上只背著相機,其他東西都被方諾亞和孟旭提著。
方諾亞扭頭說了句:“路上碰到星河了。大過年的提那么多東西亂跑什么?也不怕路上有狼把你叼走?”
方寒金冷著臉,也不想在方諾亞剛回來的時候把事情鬧大:“我就罵了她兩句,就鬧脾氣離家出走,出息了!還真敢走。”
方諾亞又說:“幸虧媽跟在后面,要不然碰到什么不安好心的人,就她這身板,有幾個也被拖走了。別的不說,總不能讓人家以為我們家人不容人吧?星河,過年了高興一點,哪有跟爸爸記仇的女兒啊?你怎么惹爸生氣了?趕緊給爸認個錯。”
方星河慢慢朝前挪了兩步:“對不起爸,我錯了,不該亂說婷婷,不該亂懷疑人,更不該跟你頂嘴。就算那相機是我姥留給我的遺物,我也不該那么計較,我以后會注意,希望你別跟我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