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將軍看著瑾王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不疾不徐的跟上去,這位就是個拼命三郎。
雖然有些好運道,劍走偏鋒也能全身而退,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他一把年紀了,還想風光致仕,可不能讓瑾王在他帳下有個閃失,不然他這條老命可能連口棺材都混不上了。
人生不易,老將軍也嘆氣啊。
肖九岐只覺得魔音穿腦,晚上做夢都是趙老將軍喋喋不休的聲音,天不亮黑著臉起身,披上鎧甲出了門。
走了沒幾步,就看到趙克揚迎面走來。
肖九岐嘴角一抽,掉頭就走。
趙克揚慢慢踱步跟上來,看著瑾王的背影開口說道:“捷報早已經送往上京,照理說朝廷的旨意也該來了,不知道王爺有什么打算。上次北疆吃了大虧,這次只怕要卷土重來。”
肖九岐不說話,以他的想法?當然是帶兵迎面痛擊。
趙克揚仿佛沒看到瑾王難看如鍋底的臉色,兀自笑瞇瞇的開口,“上次北疆攻城,箭垛損毀要修補,敵樓里的輜重也得添補,閘亭、券門年久失修,也得招募工匠加固,王爺您看這事兒怎么辦?”
肖九岐:…
他怎么知道怎么辦!
他是來打仗的,又不是來當民工的!
趙克揚無視瑾王要翻臉的架勢,繼續說道:“北疆善騎射,我大乾的將士雖不懼,但是能以己之長對敵之短為什么要反向而為。召集城中青壯年修筑溝洫,設置陷阱,然后十而圍之,必然事半功倍,豈不比王爺帶著人去城外吃沙土更暢快。”
肖九岐:…
他認為自己被嘲諷了,而且證據十足!
但是趙克揚這老家伙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肖九岐實在是不想再出去吃沙塵,逛一圈回來都能抖下一筐土,尤其是嘴里那土腥氣著實令人不悅。
而且兩軍對陣這么久,北疆絲毫沒有服軟的架勢,想必短時間內也不能結束這場戰爭,所以趙克揚的話讓肖九岐就有點動心了。
這沖鋒陷陣他在行,但是像是設置陷阱之類的,挖個陷馬坑啊,埋個絆馬索啊,這些鬼蜮伎倆他沒耐心去弄。
肖九岐想到這里就看著趙克揚,“誰提議誰負責,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趙克揚看著揚長而去的瑾王,捋著胡子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摸準了瑾王的脾性,其實一點也不難搞。
來之前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畢竟在上京他是親眼見過瑾王一言不合就拿著馬鞭抽人的壯舉。
圣上讓他領兵前來西臨關,他知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看他的笑話,他坐到大將軍這個位置上,比李路的資歷還要老,穩穩當當一輩子,自然有他獨特的技巧。
也不是沒人找他,但是他一把年紀了,可不想摻和幾位王爺的事情,自然是閉門謝客,一概不理。
原以為到了西臨關,瑾王怎么也得跟他爭一下三軍主權,哪知道瑾王問都沒問一句。
趙克揚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但是呆了幾天之后,心里暗暗震驚,沒想到短短時日瑾王在西臨關的聲望這么高,只要他振臂一揮出城,大小將領爭先恐后要跟隨。
暗中觀察小半月,趙克揚就摸準了瑾王的性子。
先跟瑾王聯手在城外跟北疆打了一回,雙方打了個平手,但是趙克揚排兵布陣是他刻進骨子里的本事,跟瑾王這種野路子不一樣。
大軍陣勢一排開,那種氣勢就不同,先聲奪人不外如是。
隨后兩人又先后配合幾次,趙克揚在瑾王的底線上不同的蹦跶,鑒于他本事過硬,瑾王大約礙于惜才的心里沒跟他翻臉,趙克揚這就明白了。
于是,就有了魔音穿腦鍥而不舍喋喋不休的勸說之舉。
果然,瑾王雖然不耐煩,但是也沒真的對他怎么樣,有時候被他念叨煩了,也不想以前那樣一言不合說打就打,趙克揚老懷欣慰,不容易啊,自己大概在這里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干凈了。
打個仗不僅費腦子還費口水。
傅元憲等人心里是高興的,終于有人能讓王爺頭疼了,他們也怕啊,北疆人打起仗來不要命,王爺身上戾氣漸重,他們真怕哪一天王爺真的要跟北疆力戰到底。
要是王爺有個什么,他們這些人還有什么臉回上京?
肖九岐在西臨關水深火熱,被趙克揚克的精神不振,恨不能把老家伙打包送回上京。只可惜老狐貍滑不留手,絲毫不給他抓住把柄的機會,只能遺憾嘆息。
傅元令收到肖九岐的家信,只見他寫了整整一頁抱怨趙克揚的話,半夜都要笑出聲來。
真是想不到啊,趙老將軍還有這樣的奇異本事。
傅元令忽然就想起當初皇上力排眾議讓趙克揚領軍前往西臨關,會不會皇上早就料到這一點?
若是這樣的話,傅元令覺得自己在上京這些辛苦都沒白費,至少皇上心里是真的擔心肖九岐。
沒了楚王在西臨關坐鎮壓著肖九岐的性子,還能慧眼識珠把趙克揚送去,尤其是趙老將軍跟她義父一樣屬于忠君黨。
傅元令心里長長的松口氣,有趙老將軍在西臨關,她這一顆心總算是能放下一大半了。
她寫了回信給肖九岐,跟他細細講了上京的事情,尤其是冶煉工坊那邊的變化,她知道肖九岐肯定擔心這些事情。
傅元令報喜不報憂,只說冶煉工坊進度喜人,三兩句提到跟造作局的過招,又說等肖九岐凱旋而歸,必然能見到一個全新的上京西郊。
最后又說了自己身體狀況一些都好,讓他不用擔心,還特意講明皇后讓薩月珠進了王府的事情。
薩月珠是肖九岐自己帶回來的人,自然是信得過的,如此他就能安心了。
“王妃。”
傅元令聽到聲音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看向簾外,“怎么了?”
仲春聽到聲音快步走進來,躬身一禮,這才開口說道:“王妃,戚大管事來了。”
傅元令將手中的信收起來,道:“請進來。”
如今事務繁多,她處理事情多在前院的大書房很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