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棉閉上眼睛前還在想,參觀房子是假,占便宜是真。
過了良久,姜時晏松開她,眸子還是暗暗的,像深夜的湖泊,呼吸間帶出灼熱的氣息:“真的不說嗎?”
路棉腦子混沌,咕噥道:“說什么?”
姜時晏提示:“說你喜歡我。”
路棉側了側頭,卻被他逮住機會又親了一下。她抿住唇瓣,半晌,聲音更小地說:“你不是知道我喜歡你嗎?”
喜歡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占滿了她整個青春歲月。
姜時晏輕聲說:“我想聽你親口說。”
路棉:“你還要不要參觀房間了!”
姜時晏不依不饒,低下頭又要去親她。路棉徹底投降,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道:“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這樣可以嗎?”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聽一次她表白,不知道是什么癖好,就好像親口聽她說,他才能確定是真的。
姜時晏眉開眼笑:“可以可以。”
心愿得償,他這才分出精力參觀女朋友的閨房。偌大的房間整體風格簡約清新,粉白的床單被罩,臨窗的位置放著一張白色雕花書桌,另一面墻通往衣帽間,明亮的燈光照在雪白的地毯上,可以看到兩邊陳列的衣服和鞋子。
即使她長久沒回家,房間依然干凈整潔、一塵不染,所有的必需品都配備齊全。
姜時晏大致掃了一眼,只見衣帽間的盡頭掛著一件禮服,款式有點熟悉。他參加過各大頒獎典禮,女明星們的禮服爭奇斗艷,他其實沒怎么關注。
路棉見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件星光般璀璨的禮服上,說:“那是我在成人禮上穿的禮服,意義不一樣,所以一直掛在那里。”
姜時晏挑眉,怪不得覺得眼熟,原來他曾見過她穿。
路棉從電腦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想到自己今天的更新還沒上傳,連忙打開電腦。她坐在書桌前,手握著鼠標滑動,背對著姜時晏說:“不要客氣,請自便。”
姜時晏站在書架前,上面除了各類書籍,還有路棉從小到大獲得的榮譽證書、獎杯,數目都快趕上他從各大頒獎典禮那里抱回來的獎杯了。
還有幾張裱框的照片,穿著白裙子、系著紅領巾的小姑娘站在中間,手里捧著一張榮譽證書,兩邊是西裝革履的領導。他湊近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字,好像是某一年作文比賽的冠軍。另一張照片里的路棉似乎是十三四歲的樣子,端坐在一架黑色三角鋼琴前,手指搭在黑白琴鍵上,扭頭看向鏡頭,笑顏如花。
姜時晏一張一張看過,最后在一堆書籍中發現了一本相冊。
比字典還要厚重的一本相冊,封面是磨砂質感的硬紙,纂刻著“吾女棉棉”幾個小巧的字樣。
姜時晏掀開第一頁,是白白嫩嫩的小嬰兒,身穿嫩黃色的軟布綢衫,眉心一點紅,是路棉的滿月照。后面還有滿一百天照、周歲照…按照年份記錄了路棉的成長軌跡。
路棉上傳完 ,扭頭一看,姜時晏果然沒有客氣,長手長腳的他橫躺在她的大床上,手里舉著一本厚厚的書。
她歪了歪頭,有些疑惑,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學了?
路棉盯著封面,想要通過封面辨認是什么書,或許是看了太久忘記了,她問:“你在看什么?”
“你忙完了?”姜時晏目不轉睛,“我在看你的相冊,我發現你小時候胖嘟嘟的,怎么長大了這么瘦。”
不過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女朋友從小到大都很漂亮,也很優秀。
姜時晏翻到下一張,驚喜道:“誒,這是六歲的生日嗎?頭上扎著毛球,好可愛。”
路棉睜大眼睛盯著他手里的相冊:“什么?我的相冊?”她把它藏在一堆書里,他是怎么找出來的?
她撲過去想要奪回來,姜時晏卻先她一步把相冊抱進懷里,黑眸微微瞇起:“你要做什么?我就是看一眼。”
“誰、誰讓你未經允許看我的相冊!”
她還想搶,姜時晏卻不給機會,直接把相冊壓在后背,讓她碰都碰不到。姜時晏說:“我記得剛才某人說過,不要客氣,請自便。”
路棉:“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話反駁他。恰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了,傳來爸爸路永璋的聲音:“棉棉,你睡了嗎?”
姜時晏渾身一僵,汗毛都豎起來了。
不是,他為什么每次出現在女朋友的閨房都撞見家長?很久以前在英國也是,被路棉的媽媽抓了現行。
路爸爸看起來顯然沒有榮女士那么好說話,姜時晏看向路棉,比口型問她:怎么辦?
路棉眨了眨眼,你問我?我怎么知道怎么辦?
門外的敲門聲未停,路永璋大概以為女兒不會這么早睡覺。
路棉揚聲道:“爸爸,我沒睡,你稍等!”
姜時晏瞪大眼睛,他剛想出一個逃脫的辦法,那就是讓路棉假裝不出聲,讓爸爸以為她已經睡了,誰知下一秒她就開口了。
要是讓路永璋看到他在這里,鐵定要誤會他行為不端,明明安排了客房,竟然大晚上溜到路棉的房間。
姜時晏腦袋都要炸了,甚至想躲在窗簾后面!
路棉卻很快冷靜下來,從床上下來,拉起姜時晏塞進衣帽間,然后把兩扇門關上,警告他在里面不許出聲。
她對著鏡子整理壓皺的衣服和凌亂的頭發,深吸口氣,跑過去打開門。
路永璋手里端著杯牛奶:“爸爸能進來嗎?”
路棉側過身子讓他進來,路永璋順手把牛奶遞給她,看到書桌上打開的電腦:“在寫書啊?”
路棉“嗯”了聲,心虛地斂下眼眸,喝了口牛奶壓壓驚,眼角的余光卻瞥向衣帽間的方向。
路永璋坐在椅子上,問起了最關心的問題:“這次回國,短時間內應該不走了吧?你在英國那邊的學業都結束了。”榮繪的身體也大有好轉。
路棉喝了小半杯牛奶,舔了舔嘴角:“空閑時間我會回去看媽媽,這是我回國前答應她的。”
路永璋點點頭,這是應該的。
“那你…你住在家里嗎?”路永璋想到她回國快五個月了,一直在外面沒回家,這次還是因為他和路櫻打電話給她,她才回來。
他不太確定路棉以后會不會住在這里。
畢竟,路棉現在跟著榮繪,就算她答應,榮繪那邊也不一定會答應。
路棉斟酌片刻,說:“我想出去住。”
路永璋表情沒有變化,果然,他就猜到是這樣。
路棉怕爸爸多想,連忙解釋:“我沒有不愿意住家里,是因為爸爸和路櫻平時都不在家,我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里有點害怕,所以我想買套小房子自己住。爸爸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在英國也是一個人住。”
路永璋:“你已經找好了房子?”
路棉:“我讓小姨幫忙找了,最近有點忙,還沒來得及聯系她。”
路永璋嘆息一聲,摸了摸她的頭,感嘆她真的是長大了,不再是什么事都需要父母安排的小女孩。
“既然這是你的選擇,爸爸尊重你,但新房子的地址一定要告訴爸爸,有什么需要也要跟爸爸打電話。”他叮囑道。
路棉重重點頭,抱住他胳膊,輕輕一笑:“謝謝爸爸。”
“還有一件事,你和姜時晏…你們是怎么想的?接下來有什么打算?”路永璋換了個話題。
躲在衣帽間的姜時晏聽到自己的名字,頓時豎起了耳朵。
路棉有點不解:“我們?”
“你拜訪過他的家人嗎?有沒有先訂婚的打算?還是說,你們有別的計劃?”這些事情,他作為父親,不得不操心。
路棉愣了幾秒,她好像沒有特別了解姜時晏的家庭狀況,他自己也很少提及,常掛在嘴邊的就是老家的父親。至于其他的,他們暫時還沒有計劃。
“我一回國他就進組了,昨天戲才殺青,還沒來得及想這些,有時間我們再詳細計劃。”談及這些事,路棉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帶著嬌羞的笑,“不過,他的事業比較重要,我不著急。”
姜時晏說他會休假一段時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總覺得不太現實。
路永璋不太了解娛樂圈,聞言沉默了片刻,妥協道:“感情的事,你們自己決定就好。只有一點,婚姻大事一定要跟父母商量。”
婚姻大事…
路棉耳根紅了,極輕地應了一聲。
路永璋怕自己耽誤太久會影響她寫書,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房間。
路棉坐在椅子上發呆,沒注意到姜時晏從衣帽間出來,下一秒,他的下巴枕在她肩膀上,低語:“你想跟我回家見爸爸嗎?”
她剛才跟爸爸的談話他都聽到了?路棉側眸,看到他眼里的溫柔笑意,點了點頭:“好呀。”
姜時晏都見過她的父母了,她理應去拜訪他的長輩。不過,她有點擔心:“我需要做什么準備嗎?”
姜時晏搖頭,眼里的笑意爬上了眉梢:“不需要,我爸爸他很喜歡你。在你剛成年的時候,他就提過讓我帶你回去。他老人家可是等了很多年,頭發都白了好些。”他故作悵惘,捧著路棉的臉揉了揉,“沒辦法,誰讓我的棉棉有點小呢。”
路棉拍了下他的手:“你快回自己房間吧,當心一會兒又被抓住了。”
姜時晏松開手,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一把撈起床上的相冊,朝路棉揚了揚:“這個我先拿走了,我還沒看完。”
他說完就溜出了房間,路棉氣得跺了下腳:“喂!”
然而,那個男人已經跑沒影了,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路棉望著門板,沒忍住,“撲哧”笑了一聲。
路棉早就說過,姜時晏想要把之前三年欠下的假期補回來不現實,果然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接到了經紀人葉晴空的電話。年初拍的那部電影《人間四月》定檔了,那也就是說,姜時晏這個主演要配合片方的宣傳工作。
為電影宣傳意味著,接下來一個月他都別想休息了,甚至比在劇組拍戲還要累。
姜時晏眉心擰成了深深的“川”字,他真的想罷工不干了。
昨晚在客房里,他一邊翻看相冊,一邊在腦中計劃著先帶路棉回一趟老家見爸爸,這是路棉答應他的。見完爸爸,他就帶著她去國外度假,馬上要入冬了,他們可以去熱帶。路棉帶著電腦,他牽著她的手,就像在英國那樣,反正也不會有人認出他們。
夢想是美好的,可惜他活在現實里。
“你不要不開心啦,工作要緊,我能理解的。”路棉站在他面前,抬手撫了撫他皺巴巴的額頭,“這樣都不帥了。”
他們已經吃過早飯,姜時晏打電話讓林瀚過來接,進行電影宣傳工作前,他還要去一趟公司開會。
兩人站在路家大院里,北風掃過,地上鋪了層枯黃的銀杏葉,絨毯一般蓬松柔軟。四季常青的樹木在這個時候就尤其顯眼。
姜時晏抓住她的手緊握在手里:“我們要一個月見不到了,路演基本都是要跑很多座城市。”
“我知道。”路棉說,“等電影上映了,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你的新電影。之前在英國,除了《贖罪》是在電影院里看的,你的其他電影我都是在視頻網站看的,現在終于能夠去影院支持了。”
姜時晏本來有些郁悶,卻被她逗笑了:“不,你是主演的家屬,享有特別優待。電影首映禮那天,我會給你搞到內場票,讓你先睹為快!”
路棉盈盈一笑:“一言為定!”
兩人在院子里說了一會兒話,姜時晏的手機就響了,是林瀚的車到路家門外了。
路棉站在路邊,看著姜時晏坐上車,朝他揮了揮手,直到車子在視線里漸行漸遠。她兩手插進口袋里,轉過身往回走。
路櫻回學校了,路永璋吃過早飯就去公司了,家里只剩下路棉一個人。她給榮蓁打了個電話,得知房子早就找好了,也已經裝修好了,她隨時可以入住。
路棉想了想,準備找個時間正式入住新房子。
因為電影宣傳工作來的太突然,姜時晏的買房計劃不得不被迫中止,默許了路棉先買個小房子自己住。
路棉在家寫書沒感覺,拎著電腦準備出門,下樓時卻聽到樓下傳來爭吵聲。
是鄭姨的聲音,隱忍著怒氣:“先生說過你不許出入這里,請你立刻出去!不然我就叫保安轟你了!”
鄭姨一向溫和有禮,逢人都帶著和善的笑,路棉從未見過她如此疾言厲色。她站在樓梯上,看著門口那個穿著駝色風衣的女人,她妝容精致,長卷發披肩。
女人冷冷道:“我找路永璋,我知道他回家了。我就是想問問,這么久不見,他到底還要不要他的兒子!”
路棉身體顫了顫,拎著電腦包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她抿著唇瓣一步步走下樓梯。鄭姨看到路棉,前一秒還橫眉冷對的她變了臉色,溫聲道:“棉棉,你先上樓,我處理好了你再下來。”
這位溫小姐在老爺子在世時還能拿著孩子當令牌,可惜老爺子走后,路先生幾乎不回路家老宅,她就沒轍了。她不知是從哪里聽說先生回來了,又跑了過來。正是因為路棉在家,路永璋才特意交代過,不要把閑雜人等放進來打擾到她。
溫舒雅打量路棉片刻,便知道她是路永璋唯一的女兒,心頭微微發緊。
路永璋離婚后,女兒歸妻子撫養,聽說榮繪帶著女兒在英國定居,大有永遠不回國的架勢。
她怎么會出現在路家?
路棉看向鄭姨:“沒關系,我要出門一趟,不會被吵到。”
她說著,看都不看溫舒雅一眼,徑直越過她身邊,朝門外走去。
媽媽不想她回路家,就是不希望她摻和大人們的這些事,沒想到她難得回一次家,竟然能撞上。
路棉走到門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停下腳步對背后的人說:“您也給自己留些臉面吧,好歹是做母親的人。小學老師都教過,父母是孩子的榜樣,不知道在你孩子的心中,你是怎樣的母親。”
溫舒雅眉心一跳,轉過身剛要發作,卻見路棉已經出門了。
路永璋不在家,她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地出了路家大門,坐上了一輛黑車。
溫舒雅想想還是氣不過,居然被一個丫頭片子給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