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執屹低頭看著輪椅上的按鍵。
郁初四看著他。
走廊上的氣氛一瞬間安靜下來,沉默在整個空間蔓延。
郁初四帶呆愣愣的。
夏侯執屹仿佛把最后的決策權交給他。
郁初四過了很久,才從呆愣中回神,他猶如沒了所有的生氣,木愣愣的看向窗內的人,在路重新回到他腳下后,竟然不知道該不該踏上去。
他要走過去,把二姐也拉到幾乎窒息的恐懼里嗎…
夏侯執屹什么都沒有想,這樣的沉默,在對方心里或許是天人交戰,在他這里就是片刻的休息。
本也不是什么需要他絞盡腦汁的人,一道簡單步驟頗為復雜的題走到了這里而已。
夏侯執屹見沉默時間差不多了,主動出來做這個壞人,聲音不急不緩“夫人對顧先生的事,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郁初四沉默的垂下頭。
“我說句難聽的,就顧先生現在的精神狀態,如果被你姐拋棄了,你覺得你姐能有好下場。”
郁初四緊繃的神經瞬間青筋冒氣!
“我不是威脅你,只是有這種可能而已,顧先生對你姐的依賴,你可能不清楚,一刻看不到都會胡思亂想,收到一點傷害他先崩潰,顧成的事,你或許還不知道…”
夏侯執屹慢悠悠的把顧成的事說了“怎么說也是顧先生的親哥,又跟了顧先生多年,說動手時也沒有客氣。”
“你看,我越說你反而越憤怒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想拿捏你不開口?你錯了,其實我告訴你這些,你反而可以反過來威脅我。顧夫人對顧先生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你甚至可以憑借我今天說的話,讓夫人接先生的手,除掉我。”
“我死不死無所謂,只是與夫人和先生的關系有什么意義,一方是夫人的父母,一方是夫人的愛人和孩子,讓你二姐在顧先生和父母做個選擇?選個最重要?然后拋棄父母或者拋棄顧先生?
郁初四聽完近乎崩潰“你們還是不是人!說了這么多!最后要的無非是一個結果!我閉嘴!永遠閉嘴!”
夏侯執屹不否認,看著病房里的兩張床,夏侯執屹深吸一口氣,閉嘴多好,哪里需要那多真相。
郁初四蹲在地上!絕望的哭出了聲音!最后!他誰都救不了!甚至連真相都沒有辦法告訴二姐,他沒用!他沒用!碰!碰!
夏侯執屹看他激動的把腦袋往玻璃墻上撞!看了一會,還不停!皺眉!嘆口氣,伸出右手,將他拽坐到地上!
郁初四哭的壓抑痛苦。
夏侯執屹將輪椅轉過去,聲音溫柔“別哭了…還是有區別的…我直接威脅你與跟你商量,到底不同。你是夫人的弟弟,是夫人護著的人,前路有人替你打點,你不高興了,我即便可以輕易捏死你,也要顧忌你的心情。到了現在也不能跟你說一句重話,凡是跟你好好商量,你想告訴夫人,咱們就告訴夫人,剩下的我來處理還不行嗎?
哎,我是真不懂你哭什么,又有什么可傷心這么久的,發生這種事,也有人安慰。我們就沒有這等好運,生死全看自己拼,未來全靠自己悟,走錯一步就要換一個身殘志堅的名聲繼續爬起來,換成我們,豈不是一出生就該直接死了。”
“你們是助紂為虐!助紂為虐!”
“好,好,我們助紂為虐!我的少爺,我還病著呢,你也體諒一下我,不能因為我裹的繃帶少,你就覺得我比你父母傷的輕,給個準話?”
郁初四抬頭打算罵死他!才發現他臉色蒼白,額頭布滿了細汗!一直喋喋不休可以稱得上平穩的語氣,是從一雙發抖的唇里吐出來的。
郁初四想起易朗月說的,他中了三槍,雙腿,左手臂。
郁初四垂下了頭,聲音哽咽,充滿了無力,恨意和義氣用事的成分已經淡了“為什么一開始不阻止他接近我姐…”
夏侯執屹也很無奈“我們也沒想到顧先生會談戀愛…”他們恨不得顧先生不做這么不可控的事。
郁初四坐在地上,將頭埋在臂彎里,過了很久,聲音沉悶的響起“你走吧…”
夏侯執屹見他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靠在腰枕上緩了一會,他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賣慘還是要的“我就住樓上的病房,這家醫院在先生名下的醫院,沒人會為難你,想要什么直接開口。”
“我不會說的——”聲音幾乎不可聞。
夏侯執屹聽見了,放在后腰的腰枕和臉上的‘痛苦’之色,險些維持不住恢復正常。主要是郁初四低著頭,他有些放松面部管理。
夏侯執屹嘆口氣,嘆給初四聽,拍拍他的肩,將空間留給這個只長了年紀,還涉世未深的孩子,示意秘書推他上來。
高成充見他回來頓時松口氣,就知道夏侯執屹出馬,沒有什么不能讓人心悅誠服的。
夏侯執屹卻覺得他放心的太早了,不禁揉揉眉心。
“怎么了?不是都結束了?”
夏侯執屹連個眼神都不想給他“我在想什么傷勢,需要全身包裹成那樣!”
高成充“…”
天世集團辦公室內。
郁初北將他頭發擦干,給他再烘一下,剛才她在辦公,他自己在衛生間里玩水,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樣子。
郁初北給他洗了澡,換了衣服,烘干了頭發,又拿出梳子,幫他一下又一下的梳著,顧君之的頭發蓬松柔軟,手感就像他的人一樣軟綿,摸上去就像冰涼的絲綢,如果留長了一定令女孩子羨慕。
郁初北幻想著初北長發飄飄的樣子,覺得手里的發絲越發瑩潤光澤,指腹穿過他的頭發,像往常一樣順帶幫他按摩。
顧君之享受著初北貼心的服務,頭慢慢的向后靠,向后靠,最后靠在她單薄的肩上,嘴角揚起得逞的弧度。
郁初北當沒看到他的小動作,為他通發,緩解他因為不自覺運轉的大腦,產生的精神緊繃感。
顧君之身若無骨的靠著初北,仰著頭睜著一雙水潤明亮的眼睛“我有沒有打擾你工作…”聲音清澈干凈又軟甜。
郁初北笑笑,聲音溫柔“沒有,本已經處理好了,只剩一點收尾,一會讓姜曉順整理一下就行。”說完點點他的硬挺的鼻尖。
顧君之笑了“那我是不是很沉…”
“不會,只是甜蜜的小負擔。”郁初北嗔他一眼。
顧君之十分滿意,晃動著一雙修長的大長腿,像個孩子“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呀,不喜歡你喜歡誰?”
“只喜歡我嗎?”顧君之問的水到渠成。
郁初北聞言,擰他一下,將他頭發惡狠狠的揉散“是啊,是啊,只喜歡你。”
顧君之笑了,開心的轉過頭,腦袋往她懷里鉆“我也只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郁初北趕緊穩住腳步,讓他盡情發揮。
卻不禁想起他睜開眼那天問過的話,此刻手指放在他頭上,縷著他一根根因為他亂拱翹起的頭發,神色若有所思 顧君之生病了,他覺得一只手上長五根指頭分擔了手掌供給他的營養,想把另外四根切了。
別人知道不能那么做,但他生病了,他認為理所當然。
郁初北突然抱住他的腦袋,十分心疼,他的君之生病了,生了場刁鉆難纏的病,已經忘了分理出枝丫的陣痛,如今只覺得茂盛的樹冠礙事,要都坎完剩一個孤零零的樹根!
她記得夏侯執屹說過,君之這種情況,正常病人早沒自主意識了,君之卻硬生生的分割了自己。
或者說,梳理了每一個他自己!讓每一個他自己只占一點點病癥,堅韌的讓這個身體正常存在著。
非常非常難以實現的做法,他卻做到了。
他的意識一定及其龐大,并且冷靜、冷血,正常人分一下,還不把腦子撐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