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軟測著體溫,余光觀察著嚴遲,思量該如何將人打發走。
“差不多了,溫度計給我看一下。”嚴遲伸手,江軟便取出溫度計遞給他,他垂眸看了眼,“38度6了,有點燒,我去給你買點藥,你先休息一下。”
“其實…我讓祁洌過來就行。”
嚴遲捏著溫度計,抬眸睨了眼對面的人。
“那我給他打電話,問他有沒有空過來。”
江軟沒想到嚴遲會來這么一出,不過她此時心底想著,以自己和祁洌的關系,他不會這么沒義氣吧。
嚴遲撥打的電話,開得免提。
祁洌回家也就半個多小時,穿著睡衣拖鞋,頂著頭蓬松的小卷毛,剛進門,就被父親撞了個正著。
“你穿成這樣干嘛去?”祁則衍皺眉,這像什么樣子啊。
“就…出去兜個風。”祁洌總不能說是去吃瓜的。
“穿個睡衣像什么樣子,好歹注意點形象啊。”
祁洌瓜沒吃著,還被父親說了一通,倒在床上,準備睡覺,昨晚和高中同學嗨了一宿,又奔波一上午,早已困得幾近昏厥,結果剛閉上眼,手機又震動起來,他直接從床上跳起來,氣得抓毛跳腳。
再一看來電顯示,又昏聵了。
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小嚴先生,您又有什么事?”
“軟軟生病了,他不要我照顧,想讓你過來。”
江軟呆了,祁洌傻了。
祁洌真是要瘋了,這兩人到底搞毛啊,互相喜歡,有時間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
他此時懷疑,這兩人是故意來秀恩愛,折騰他的,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他干嘛去做電燈泡啊,最主要的是…
祁洌覺得江軟很不靠譜!
剛才讓自己卻接她,結果呢,自己跟其他男人跑了。
逗他玩呢?
他祁洌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再說了,之前飆騎摩托的時候多颯啊,這才過去多久,能生病了?他可不信。
所以他果斷拒絕,“我不會照顧人,我也病了。”
“你也病了?嚴重嗎?”嚴遲低聲問。
“我腦子有病,需要靜養。”某然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他已經因為這兩人奔波了一早上,到處瞎折騰,居然還來搞他,祁洌是打死都不會再出門了。
如果他再出門,那就真的腦子有病了。
江軟大抵也沒想到,自己的發小竹馬居然都不關心她的身體狀況,拒絕得如此決絕。
嚴遲看向江軟,“還有誰能來照顧你,如果你能找到人,等他過來,我就離開。”
江軟抿嘴,沒作聲。
“那你先休息一下,在這里等我,別亂跑,我出去給你買藥。”嚴遲拿著手機起身,“你還有什么想吃的東西嗎?我一起給你帶回來?”
江軟搖著頭,心底暗惱祁洌的不靠譜。
在嚴遲離開后,江軟打電話準備找他算賬,他手機卻是關機狀態。
結果江軟一通電話,打到了祁知意那里。
祁洌關了手機,就是想睡個好覺,結果頭剛挨了枕頭,有人叩門了。
“哥。”
“有事?”祁洌奔波一上午,一口瓜沒吃到,回家還被父親給訓了,心里有火,也不會對妹妹發泄,還是好聲好氣的回應,起床去開門,“你怎么了?”
祁知意拿著手機,“小軟姐找你,說你手機關機了。”
“就說我死了。”
說著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這兩人是他祖宗吧,變著法兒折騰他。
江軟對嚴遲本身就存著喜歡,若不然哪兒能幾次三番縱容他的親近,只是這個地方太不安全了,離他們家很近,很容易暴露,況且孤男寡女的…
這讓她如何不忐忑。
再想起車庫里的那個吻,她抬手摸了摸額頭,好燙。
就被他親了一下而已,就真的發燒了?
江軟雖和他獨處過,卻都不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忐忑心慌如麻,便覺得意識越發渙散不清晰,原本只是覺得身上有些乏力,想靠在沙發上睡會兒…
待嚴遲回來時,按了兩次門鈴無人回應,他才憑著方才某人按密碼時自己的記憶輸了密碼鎖,因為她當時輸入密碼時沒遮擋,嚴遲看了眼,當時就別過頭,他大概記得兩三位數,也是誤打誤撞,在第三次打開了門。
卻發現,江軟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睡得也極不踏實。
“軟軟?”嚴遲半蹲在沙發上,抬手試了她的額溫,更燙了。
剛才門鈴已被吵得半醒,嚴遲靠近后,手伸過來,江軟就緩緩睜開了眼,她平時很少生病,不過每年也躲不過有那么一兩次重發燒感冒。
人一旦生病,難免會露出一絲脆弱,況且是本就溫柔嬌軟的小姑娘。
眼底好似有水汽,可憐難受得看著他,惹得嚴遲心底一陣柔軟塌方。
“樓上有臥室嗎?”
“嗯。”她聲音很細。
“有臥室你怎么不去休息,還睡在沙發上。”嚴遲嚴肅習慣了,說話難免有些不怒自威。
江軟抿了抿嘴,低低嬌軟得說了聲:
“你不是說,讓我在這里等你…”
嚴遲有些無奈,“那你起來,先去臥室躺著。”
江軟此時感冒發燒,渾身有些酸疼,本就沒什么力氣,加之躺了太久,一條腿被壓著,有些發麻,自己起不來,便朝著嚴遲伸了下手…
“學、學長。”
她是希望嚴遲拉她一把的。
而嚴遲也的確握住了她的手,只是下一秒,他的手指往下一滑,直接彎腰,摟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腿彎處,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整個人身子忽然騰空,江軟呼吸一沉,原本意識還有些抽離模糊,此時整個人被她摟抱在懷中,只覺得臉上更燒更燙了。
她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抱著,僵硬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手。
手指沒敢觸碰他的頸部,怕他會排斥,虛虛圈著他的肩膀,輕輕環住。
嚴遲低著頭:
“軟軟…”
他聲音是從嗓子眼發出的,可是在如今的江軟聽來,卻好似是從胸腔傳來的,而她的頭緊靠著他的心口。
能聽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還有他宛若晨鐘的聲音。
就好似貼在她耳邊般。
“嗯?”江軟很輕的應了聲。
“你可以摟得再緊一點。”
江軟心底微震,隨著他往樓上走的動作,手指也不自覺的收緊了一些。
按照她的指示,嚴遲抱著她進入了一個房間,大抵是經常有人來打掃,床鋪也非常整齊,嚴遲彎腰,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江軟低低說了聲,“其實…”
“我剛才伸手,就是想讓你拉我起來而已,不是想讓你抱著我,我就是覺得有些頭暈,還沒那么脆弱,需要人…”
“我知道。”嚴遲此時還維持著彎腰的姿勢。
“我只是想抱著你而已。”
一只手還貼在她后腰處,居高臨下,好似虛虛得將她圈在了身下。
房間平時沒住人,窗簾緊閉,光線昏暗,身影落拓而下,江軟覺著整個人都好似被他的氣息纏裹著,呼吸越發灼熱急促著…
不過嚴遲再沒進一步的動作,只是讓她自己把外套脫了,鉆到被子里睡覺,自己則下樓去燒水拿藥。
江軟后來只記得自己吃了藥,便昏昏沉沉睡著了。
她這發燒感冒,本就是冷熱交替陡發而至,倏忽而來,去得也快,發了一身熱汗,朦朧中做了好幾個夢。
而這其中,最可怕的就是…
她夢到自己和嚴遲在頤園這邊,他父親忽然出現,然后就開始追殺嚴遲,她就拉著嚴遲一路狂奔,甚至還開車載著他,跟江承嗣玩起了公路大追逃,驚險刺激程度,堪比某國大片,不過他們卻不像電影中的主人公那么幸運。
在最后一刻,還是被江承嗣追上了。
驚得她瞬間醒來,一身熱汗。
“醒了?”嚴遲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頭,手中拿了本關于賽車的書籍,這屋子原本是江承嗣住的,這類書倒是挺多。
“嗯。”江軟覺得嗓子眼又癢又燥,咳嗽幾聲,嚴遲便把手邊的一杯水遞給她,“水溫正好。”
江軟發了一身汗,身體缺水,也是真的渴了,喝了大半杯水,才覺得舒服些。
“感覺怎么樣?”嚴遲放下手邊的手,認真看她。
“應該沒事了。”
“應該?”
嚴遲大概有些方面是像極了他父親的,不太喜歡聽到這種概率化的詞匯,什么也許、大概。
他忽然起身,抬手試了下他的額溫,大抵是方才剛接觸過一杯溫水,他覺得用手測溫,似乎不太準確。
“已經不燙了吧。”江軟雖不是醫生,不過自己身體燒不燒,還是清楚的。
只是接下來,猝不及防的…
嚴遲卻忽然傾身而至。
她雙手下意識攥緊手中的玻璃杯,因為…
他的額頭貼上了自己的。
額頭輕抵,從他鼻端呼出的溫熱氣息,便一絲不剩的全都鉆進了她的四肢百骸中。
就連雙手緊握的杯子,被杯中水的溫度,都隱隱發燙。
“好像…是不燒了。”他低聲笑著。
呼吸撲面而至…
江軟覺得,自己的臉、身子,好似又要燒起來。
“怎么覺得…好像又開始燙了。”兩人此時距離太近,她皮膚滲出一絲熱意,他都可以第一時間感知到。
“沒有。”江軟垂著頭。
“額頭好像不燒了,就是你的臉…”
“挺紅。”
“還很燙!”
江軟覺得自己生病沒被病魔燒死,也遲早會被他搞死的,剛做了個驚險刺激的夢,都沒回過緩過勁兒,又被人搞得渾身酥軟,真是要命。
嚴遲瞧著她沒事,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剛才出了不少汗,起來稍微清洗一下,換件干凈的衣服,我去給你做飯。”
江軟腦子懵懵的,不過她身上黏糊糊的,是真的難受,這邊偶爾回來住,換洗衣服也是有的,只是她進了浴室后,方才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嚴遲…
要給她做飯?
為什么他那語氣,那么熟稔,最主要的是,他們此時的感覺,怎么那么像同居小夫妻啊。
江軟腦子亂哄哄的,簡單清洗一下,吹干頭發,才磨磨蹭蹭下了樓,這才發現,外面天都黑透了,時間也過了晚上八點,而嚴遲已經在廚房忙活。
瞧見她過來,偏頭打量了她一眼,瞧見她穿了毛衣和長褲,方才滿意,“馬上就能吃飯了。”
“需要我幫忙嗎?”母親手巧能干,江軟跟著她,自是不差的。
“沒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去客廳坐著吧。”
那模樣,好似嚴遲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江軟卻沒走,只是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
想著入學時就聽學姐學長說,這位嚴學長,多么可怕,脾氣古怪,加上嚴遲的父親——嚴望川,的確是令人聞風退卻的硬茬,反正對嚴遲印象,總是刻板的。
大抵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他會給自己下廚做飯。
“你在家經常做飯?”江軟詢問。
“不常做。”
“那我能吃到你做的東西,是不是挺有福氣的。”江軟調侃。
嚴遲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要你想,這種福氣…你可以有一輩子的。”
江軟一愣,跑了!
他怎么就能如此直接呢?然后那么坦蕩的說出這種話。
不過大抵女孩子總是喜歡聽的,況且又是喜歡的人,江軟莫名覺得,他們現在的感覺,真的有點同居的既視感。
喜悅又忐忑,這里離他家太近了,他很怕被人發現。
她很怕夢中的事真的上演,那就完了,就他爸那小急脾氣,怕是要弄得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