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如墨潑染的天空,無星無月。
江時亦正翻看記錄資料在寫實驗報告,手機震動,一個歸屬地為京城的陌生號碼,這是他私人號碼,尋常除卻相熟的人和同事,幾乎沒人知道。
他接起喂了聲。
“三少?”一個極為陌生的聲音。
“我是,您是哪位?”
對方立刻表明身份,他是負責江承嗣酒吧的經理。
“您找我有事?”江時亦放下手頭的工作。
“今晚不是全市嚴打嗎?我們這里出了事,被人搜到了不干凈的東西,四爺電話打不通,他說如果有緊急情況,就讓我聯系您,您看這…”
若是打架斗毆,醉酒鬧事,經理都不會驚動江時亦,偏生在這種風口浪尖,出了這檔子事。
江時亦皺眉,“我馬上過去。”
就在他拿了外套,抄了車鑰匙出門的時候,手機不停震動著。
京城嚴打,江四爺酒吧出事,疑似搜出違禁藥物。
警方這次嚴打,本就是雷霆萬鈞之勢,不知多少人盯著,況且酒吧那地方人多眼雜,警方尚未給事情定性,消息就已經泄露了出去。
“我去,四爺的地盤可從未出過事!四爺也從不碰這些臟東西啊。”
“酒吧人那么多,有人不怕死,頂風作案,只是剛好在四爺的地方,所以他就倒霉了唄。”
“真慘,這種時候出事,消息都爆出來了,警方那邊肯定會有所行動,也要給大家一個交代,四爺這事兒怕是難處理了。”
“要是抓到東西是誰帶進去的就行,抓不到,這鍋只能四爺背了。”
這是京城本地的事,只是牽扯到的人是京城最火的炸子雞,消息傳得很快。
江家老宅 老太太一直在聯系江承嗣,電話卻沒人接,不過他此時人不在京城,叫他也沒用。
“這混小子,總是關鍵時候找不到人。”
老太太心底氣悶著。
“要不我去看看吧。”江錦上也收到了消息,他此時都洗漱完準備休息,聽說這件事也是頗為詫異。
“時亦已經趕過去了,這種事去的人多了也未必是好事。”老太太皺眉。
江家都收到了風聲,更遑論司家了。
沒人刻意關注這件事,卻有人巴巴的已經把消息遞了過去。
司嶼山當時正在研究象棋,聽說這事兒,倒是神色未變。
“事情已經傳開了,最近風頭太緊,四爺這件事,簡直是撞到了槍口上,如果不揪出后面的人,只怕不好處理。”
司嶼山皺眉,“這盤棋好像進了死胡同,沒法走啊。”
司家人瞧見自家先生沒什么吩咐,也沒再說什么。
此時的酒吧內,早已亂成一團。
就連警方都沒想到會在江承嗣的酒吧內發現不明藥物,當時酒吧內人流很多,負責搜查的民警將搜出的藥丸還有幾包用錫紙包裝的粉狀物交給領隊的民警。
“隊長,這個…”
藥丸和粉末都是白色的,聞著味兒有些刺鼻,倒是分辨不出具體是什么,只是這種包裝,出現在酒吧里,就顯得很不正常了。
“在哪兒找到的?”
“洗手間的垃圾桶。”
“林組長呢?”說來倒也巧了,林鹿呦前段時間接了配合警方嚴打的任務,他們責任人負責到片區,每個隊伍搜查某幾個區域。
所有分配都是臨時安排的,林鹿呦恰好就被分配到了這里。
江承嗣手上的酒吧、會所,在城西這里,幾乎每個片區都有,倒也避不開。
“林組長應該在車上,我去叫她。”
“先讓人把酒吧封鎖了,別讓人出去。”如果有不干凈的東西,自然在這里的人都有可疑。
警方行動起來,弄得酒吧內人心惶惶,倒不是做賊心虛,只是尋常人見著警察都會心存敬畏,忽然把所有人集中起來,又重新搜查各個地方。
緊張的情緒蔓延開,氣氛瞬時壓抑緊張。
“同志,我向您保證,這東西絕對不是我們酒吧里的。”經理急著解釋。
“是不是你們的,我們會查,你是負責人?”領隊民警皺眉。
“我們老板不在京城。”
“那你能對這里的事負責?”
“馬上會有人過來。”牽扯到這么大的事,經理不敢擅斷。
警方也很頭疼,原本就是嚴打行動最后一天,大家也都知道今晚會有行動,居然還有人頂風作案,最主要的是,這事兒還牽扯到了江四爺。
事情還真是有點大了。
而出去找人的民警,到了車里,只有一同負責檢測其他人員在,林鹿呦卻沒在里面,她是這次檢測工作的負責人。
“林組長不在?”
“她說車里悶,坐著不舒服,出去透口氣。”
“那你們先跟我進去吧,今晚估計有的忙了。”民警嘆息著。
嚴打這段時間,他們也沒休息好,原本以為今晚行動結束,能回家好好休息,結果倒好,臨了還出了事。
林鹿呦他們這些負責檢測的人,只是在警方覺得有可疑,需要他們進行采樣、驗尿取樣的時候才會出現,至于搜查之類,和他們沒關系,職責分工不同。
所以通常情況,他們都是在隨行的車內等著。
林鹿呦近來總覺得胸悶不舒服,今晚行動時,一輛車里,幾乎坐滿了人,在到達江承嗣這個酒吧前,他們已經搜查了七個娛樂場所。
雷厲風行,今晚天氣燥熱,不少人都出了點汗。
坐在車里,饒是開了冷風空調,吹不散熱意。
汗漬味兒,去娛樂場所沾染的煙酒味兒,混雜在一起,車內氣味自然難聞一些。
林鹿呦覺得胃部不舒服,怕是要吐了,所以警方進去搜查時,她便下車透了口氣兒。
她在家時,并未覺得身體有異,這才配合警方工作,只是覺得有惡心嘔吐感,又擔心被同事看到,大家反而還要關心她,影響行動,特意尋了個人少的地方。
她本以為自己想吐,尋了個有垃圾桶的偏僻地方,這大概是某家店負責集中處理垃圾的地方,有個小門,邊上整齊排放著四個大型垃圾桶。
尋常搜查一個地方,都需要十幾二十分鐘,林鹿呦倒是不急,壓住胃部翻涌的不適,又緊靠著墻,稍稍喘了幾口氣。
此時電話響起,是這次行動領隊的警察。
“喂——”
“林組長,這家酒吧有點問題,有部分人需要采樣檢測,人手不夠,你在哪兒?”
“搜出什么了?”
“有藥丸,還有粉末,不過具體的還得等你們化驗…”
林鹿呦此時還根本不知道,這是江承嗣的酒吧,心底還暗惱著,原本以為今晚不會出事,畢竟都知道嚴打,沒人會這時候往前沖。
她心底還想著:
這是誰頂風作案,腦子被門擠了?
她不認為如果真的查出問題,會是酒吧的問題,還在感慨這家老板夠倒霉的,怕是要被人坑了。
林鹿呦一邊接聽電話,一邊準備去酒吧。
此時巷子內放置垃圾桶一側的小門忽然開了,防盜門的吱呀聲在空寂的巷子里顯得格外刺耳。
林鹿呦抬眼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獐頭鼠目的男人走出來,環顧四周,顯然是在查看情況。
猝不及防,和林鹿呦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面前的女人,年紀不大,只是脖子上掛了個證件,此時出現在這里,還特意將工作證件堂而皇之亮出來的,想也知道是什么人了。
林鹿呦原本并沒把這個人放在心上,只是她要去酒吧正門,而他的方向與自己相反,錯身而過,本不會有任何事。
電話里,領隊民警還在催著林鹿呦:
“…你快點來了,我還得叫人過來支援一下,有嫌疑的人很多,估計要耽誤不少時間,也是夠倒霉的。”
林鹿呦甕聲應著,目光卻落在迎面而來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了一身黑,頭上還戴著帽子,從門口出來后,看到她似乎顯得有些慌亂,刻意避開她的視線,壓低了帽檐。
整體行為舉止,頗為詭異。
那種感覺,就像是做賊一般。
林鹿呦想著酒吧出了事,看了眼后門,又打量了一眼男人,就在兩人錯身而過時,開口叫住了他:
“先生…”
最后一個字音都沒說完,這人居然拔腿就跑。
林鹿呦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男人許是沒想到,一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力氣居然那么大,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扯,身子趔趄著,急急往后退了幾步,險些摔倒。
“你特么誰啊,滾開!”男人氣急敗壞,試圖撞開她離開。
領隊的警察還在和林鹿呦通話,聽到那頭傳來陌生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眉頭皺起。
真特么絕了。
今天是出門沒看黃歷嗎?
執行任務,就他這邊出了問題,現在倒好,林鹿呦又出事了?
怎么會這么倒霉!
之前林鹿呦幫他們所里做事,就被人調戲過,化驗所的所長都跑到所里要說法了,領導肯定很氣憤,覺得嫌疑人太猖狂,這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和化驗所那邊以及自家領導都沒法交代。
“你們盯著這里,我出去看看。”他說著就快步跑出了酒吧,外面停著他們的警車,周圍已經有人圍觀了。
林鹿呦去哪兒了?
酒吧周圍魚龍混雜的,她可別出事了。
而林鹿呦這邊,男人已經試圖撞開她離開,和她相比,自己有明顯的身高優勢,加上體格魁梧健碩,體力也有優勢,若是硬碰,一個小姑娘你怎么可能討得到好處。
“讓開,別特么多管閑事!”男人說著抬手就要推開林鹿呦。
她側肩避開了,反而伸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皺眉,大抵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敢和自己硬碰?
難不成這么倒霉,碰到了女警?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體格,就算是遇到女警,大抵也吃不了虧,卻沒想到,她拇指忽然按住自己手腕處的某個地方。
猝然用力——
疼得他驚叫出聲。
正在門口找人的警察,也循聲趕了過去。
男人手腕震動發麻,本能防御反擊,卻沒想到,手腕被人掐著痛處,手臂直接被反擰倒了身后…
警察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林鹿呦一腳踹在高大男人的小腿處。
大抵是踢到最疼的地方,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壯碩男人,居然腿一軟,整個人被按在了垃圾桶上。
一張臉緊貼在垃圾桶上,摻雜著廚余垃圾的餿水味兒,瞬時充斥了他的鼻息。
這女人特么有毒吧!
領隊的警察愣了兩秒,其實隊里關于這位林組長的傳言不少,都說她不僅業務能力強,人也挺厲害,很颯的一個小姑娘。
他今晚算是見識到了。
巷子里,兩邊都是墻,你特么把我按在墻上也行啊,你把我按在垃圾桶上?
“林組長——”領隊警察小跑過來,“怎么回事?”
“碰到個人,看到我就跑,我就把他抓了。”林鹿呦瞧見民警來了,怕他跑了,也沒松手。
“在哪兒遇到的?”
“從那個門出來的。”林鹿呦指了指垃圾桶側的小門。
領隊民警皺眉,看位置,這應該是江承嗣酒吧小門,他走過去,抬手將那人帽子摘下來,卻沒想到,居然還是個熟面孔。
“耿少爺?”
民警腦仁兒又開始疼了,原本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小混混沖撞了林鹿呦,沒想到…
今晚是怎么回事,還沒完沒了了?
林鹿呦正抬手整理衣服,聽著民警的話,又看了眼被她按在垃圾桶上的人。
沒見過,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