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昨夜留宿霍家,本是沈疏詞失眠,打算陪她說些體己的話,讓她好好休息,結果沈疏詞睡了,她卻失眠了,可能是兒子沒陪在身邊,心里空落落的,又擔心江錦上一人無法照顧他。
霍家都有早起的習慣,天色微亮,院中就傳來晨練的聲音。
唐菀起得早,下樓時就碰見了梁韻。
“昨晚沒睡好?”梁韻打量她,眉眼皆有倦態。
“可能是換了個環境,睡得不太踏實。”唐菀走到院中,抻了抻腰,就瞧見遠處的霍然正在霍崢的指揮下晨練。
要說霍然這孩子也是挺可憐,父母都在外地,幾乎是住在這里的,逃離了霍欽岐的魔爪,沒躲過霍崢的。
霍崢是從地方調任回京,一下子到了機關,極不適應,尋常在地方單位,還能操練一下手下,現在沒人給他操練,就抓著霍然一個人禍禍。
霍然以前還經常彎腰駝背,現在行得正坐得端,腰桿挺得筆直。
以前還能染搓小紅毛,現在不敢染頭發,就偷偷燙了個小卷毛,差點被霍崢揪著,拿著推子,要親自給他修理頭發。
后來各種撒嬌耍無賴,這顆頭算是保住了。
唐菀沒跟著他們晨練,只是繞到后院,給江錦上發了信息,問他醒了沒,孩子怎么樣。
江錦上給她打了個視頻,小歪脖子樹正躺在床上玩手指。
唐菀想了他一整夜,這小家伙卻壓根無知無覺,就是江錦上把手機送到他面前,他也只是看了看屏幕,又轉而開始玩jiojio,完全無視她,惹得唐菀暗嘆這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你和小姨媽什么時候去醫院?”江錦上知道今天沈疏詞要去產檢。
“八點左右出發吧,已經和醫生約好了,到時候霍然陪我們一起去,產檢完,送她回來我就回家。”
原本梁韻也要陪沈疏詞去產檢的,只是機關有個重要的會議實在走不開,就只能讓霍然跟著。
懷孕到了晚期,前面也經歷了許多次產檢,霍然也陪過幾次,并非毫無經驗,饒是如此梁韻還是千叮萬囑才讓三人離開。
一路上有霍然陪著,倒也不覺得枯燥。
只是剛上車,某人打開車載音響,倒讓唐菀愣了半天,居然都是民歌。
“你聽民歌?”唐菀看著正準備發動車子,開車的人。
“不是我喜歡,我是被迫的。”
霍然以前開車,喜歡聽一些嘻哈饒舌類的,霍崢說不利于胎教,硬生生把他的歌單給換成了民歌和兒歌。
“再過幾天,大哥回來就好了。”霍然發動車子,朝著醫院駛去。
他從沒有這么迫切的希望霍欽岐回來過,只要他回來,自己應該就能擺脫如今的生活了,出去瀟灑一下。
他現在幾乎成了沈疏詞的專屬司機,他也想去江承嗣的俱樂部玩,卻抽不出時間。
霍然也抱怨過,霍家這么多人,哪個沒他高,沒他壯,為什么偏要他陪著。
霍欽岐直接說:
“你比較有趣。”
霍然愣了好幾秒,“有趣?我就是給嫂子逗樂子用的?”
霍欽岐:“你應該慶幸,你還有點用處。”
霍然自己待著,都能自顧自股的說一段單口相聲,沈疏詞孕期倒是多虧他陪著打趣逗樂,沈疏詞聽他哼著民歌小調,倒沒說話。
到了醫院后,沈疏詞和唐菀去看醫生,霍然則在外面找了個椅子坐下玩手機。
距離沈疏詞的預產期已經很近了,她現在是一周來檢查一次,主要是檢查胎心監護,還有一些常規檢測。
霍然就是跟著跑腿,幫忙拎包提東西。
唐菀中途收到司清筱的信息,詢問她屏風的制作進度,她是希望能在母親生日前做好可以送到她家里。
有些事電話里說不清,唐菀看了眼正在檢查的沈疏詞,“小姨媽,我出去打個電話。”
畢竟是醫院,唐菀需要找個安靜的地點接聽電話,離開前,還特意叮囑霍然,一定要寸步不離跟著沈疏詞。
“我知道的。”霍然點頭應著。
可能因為太瘦,沈疏詞如今的肚子大得嚇人,霍然肯定要緊跟著,只是他再緊跟,她若是去洗手間,他也不能跟進去啊。
也只能站在外面守著。
而此時的游鴻憲也已經到了醫院,他早就托人打聽好,聽說今天陪她過來的人有唐菀,又想起在唐家受的窩囊氣,再度氣得心肝直顫。
“那她現在人呢?”
“已經檢查完了,江夫人好像提前離開了,她目前由一個小伙子陪著,去洗手間了,三樓拐角的那個。”
游鴻憲心底清楚,今日若是見不到沈疏詞,給兒子求情這條路就算是被堵死了,沈疏詞已經檢查完了,隨時會離開,他也只能去洗手間那邊碰碰運氣。
霍然正倚靠在洗手間外的墻邊,低頭玩著手機,瞧著兩個人匆匆過來,為首的中年男人神色匆匆。
他瞇了瞇眼,總覺得這個男人長得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一臉焦急。
霍然想著可能是著急上廁所,也沒多想,兩個男人,并沒都進去,其中一人也在外面等著,而是那個中年男人進去了。
醫院的男女洗手間并非完全分開有獨立的兩個門,而是同一個門進去,中間還有個公共的洗手區。
游鴻憲進去時,沈疏詞恰好出來,剛擰開水龍頭,余光就瞥見有人靠近。
本能戒備,轉身看他,一臉警惕。
整個洗手區,大約七八個盥洗池,而且她所處的位置,靠近女洗手間,此時洗手區只有他們兩個人,又不是特別擁擠的情況,他湊過來干嘛?
男人擰開水龍頭,似乎是在洗手。
沈疏詞抿了抿嘴,剛準備離開,他就開口了…
“你是沈疏詞吧?”
沈疏詞瞇著眼,確定自己沒見過他,男人穿得一身西裝,也不像是尋常人。
“您是?”
“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你,我是游慎明的父親。”
他說明身份,沈疏詞就立刻明白了他的來意,畢竟游慎明當時推搡的是自己父親,即將開庭審理的消息,她自然也是知曉的。
“我知道這樣貿然出現,實在是有些唐突,我也去過霍家拜訪,只是…”
游鴻憲不是沒去過,只是連大門都沒進去,更別提見到沈疏詞本人了。
沈疏詞神色未變,只是關掉自己身側的水龍頭,扯了張擦手紙,擦了擦手,游慎明的父親去過霍家一事,她還真不清楚。
肯定是霍崢或者梁韻,直接給打了回去。
游慎明案子要開庭審理一事,霍家也都清楚,沈家二老年紀都大了,沈疏詞又懷著身孕,不少事還是霍崢著人出面處理的。
霍崢夫妻倆知道沈家的態度,游鴻憲登門造訪的事,他們直接處理,也就沒必要通知沈疏詞。
游鴻憲也是第一次見沈疏詞,雖說是唐菀的小姨媽,兩人氣質,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不同于唐菀總是溫婉平易,她的臉上幾乎沒什么笑意,大抵是連面子都不想給,眼神慵懶而冷厲。
“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慎明做得不對,我也是教子無方,只是我就這么一個兒子,我也想積極補償你們。”
“這么冒失出現,的確不妥當,只是我現在也是沒辦法,你也是要快人母的人,也應該理解我這份心情。”
“他做錯事肯定要付出代價的,我只是想請你稍微網開一面,給他一條生路。”
游鴻憲姿態放得很低,并且承諾如果沈疏詞肯說些好話,他什么都答應,錢或者東西,只要他有的。
沈疏詞只是慢條斯理地擦完手,冷眼看著他:
“游先生,如果當初出事的是您兒子,您也能這般勸人大度嗎?”
“我…”游鴻憲一噎。
“己所不欲又何必強求別人,而且我們并沒要求重判他,一切看法律和法官的裁定,您應該清楚,在這件事上我們并沒有窮追猛打,已經給了他生路。”
若是沈家執意要求嚴懲,法院未必不會考慮他們的感受。
游鴻憲咬緊腮幫,看著她將手中擦手紙揉成一團,丟進一側的垃圾桶。
她的神色不見半點溫柔之色,倒是有些倨傲冷厲,好似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
游鴻憲最近已經碰了許多釘子,他以為沈疏詞是故意給他甩臉子,瞧不上他,心里的火氣就竄竄得往上升。
“游先生,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沈疏詞挺能理解他的,畢竟是就這么一個兒子,所以他在洗手間堵住自己,她也沒表現出太大的怒意,只是她天生冷情,不言茍笑而已。
只是這般冷淡的語氣,落在游鴻憲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而且他清楚,這次放沈疏詞離開,只怕尋求諒解書這條路就會被堵死,當沈疏詞下意識護著肚子,從他身邊擦過時,他完全是本能地伸手拉住了她。
沈疏詞皺眉看他,“游先生?”
“我想請你再考慮一下…”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件事法院那邊…”沈疏詞話說到一半,便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她緊皺著眉。
游鴻憲倒是被嚇得急忙松開了手。
他就是再蠢,也不敢對她做點什么 她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霍家的,這要是因為他出點什么事,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往邊上退,生怕被牽連到。
“你、你這…”游鴻憲臉色有些發青。
幾個意思?
怎么突然肚子疼?
這要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以為是他做了什么刺激到了她,他哪兒敢刺激沈疏詞,就是拉了她一下而已。
不帶這么碰瓷的啊。
“霍、霍然——”沈疏詞聲量提高。
洗手區有個水龍頭未關,霍然第一次并沒聽到。
“霍然!”
霍然正玩手機,聽著沈疏詞喊她,就急忙沖了進去,而站在他身側,與游鴻憲一起來的男人,也跟著一起跑了進去。
十幾步路,霍然看到沈疏詞一手撐著墻,一手扶著肚子,臉色發白,當時也一下子慌了。
臥槽——
這該不會是要生了吧?
我是誰?我在哪兒?
霍然整個人都有些懵,直至手機震動起來,原是唐菀回到原地,沒找到人,正打電話尋找他們。
“嫂、嫂子…你、你別、別緊張。”
“扶我。”沈疏詞不算緊張,還不斷調整著呼吸。
“好、好。”霍然已經緊張得開始結巴,余光瞥見身側的游鴻憲,他雖然不認識,只是太著急了,居然沖著他就說了句:
“你還愣著干嘛啊,幫忙叫一下醫生啊,快點!”
游鴻憲是來給兒子求情的,這莫名其妙的…
這都什么事兒啊。
他咬了咬牙,還是招呼自己助理,趕緊去找了大夫。
這里本來就是醫院,找個醫生護士很容易,很快地就有人小跑過來,霍然已攙扶沈疏詞走出去…
眾人手忙腳亂得將沈疏詞送到了病房里。
而游鴻憲站在原地,算是徹底懵了。
“先生?”游鴻憲的助理也是一臉懵,“這霍夫人怎么突然就…您該不會是…”
游鴻憲轉頭看他,聲色俱厲,“你以為是我弄的?”
“我…”
助理太清楚游鴻憲想救兒子的迫切心情,當時里面就他們兩個人,這沈疏詞忽然腹痛,難免不會讓人多想一些。
“這特么跟我沒關系!我就…”
我就拽了她一下胳膊。
其實助理說得沒錯,當時里面就他們兩個人,這要是出點事,加上他出現的動機不單純,很難不讓人懷疑與他有關。
可他真的什么都沒做啊!
這不該碰瓷到自己身上吧。
真特么倒霉!
游鴻憲求情沒成功,倒是把他給嚇得魂飛魄散,一旦沈疏詞出事,他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題外話------
霍然:我是誰,我在哪兒?
游渣渣:我特么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我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