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章 隱谷

　　高大同又經過幾重關卡，穿過一條長長的，曲曲折折的地下通道，才到了一個寬闊的山谷，此谷名曰隱谷，與先前的那個∪型谷之間隔了一道高而大的山脊。雙柱山兩峰之間的盆地實際是W字型，U型谷在前，另一個谷在其背后，正面看去隱而不現，只有在雙柱山的南北峰頂上俯瞰，才能窺得全貌。

　　∪型谷實際上研究部的試驗場地和惠武帝用來立在明面上的幌子，這里才是真正的機要重地，也是大唐研究部門核心所在的地方。

　　孫子兵法有云：“兵者，詭也，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惠武帝將這套玩的很溜，熟練應用在各個方面。除了研究部門的人和惠武帝幾個心腹重臣以及方郗、楊江和李清外，沒人知道隱谷的存在，甚至連研究部里的一般人員和工匠大師進出此地時，都要被蒙住眼耳，繞路而行。

　　谷底按井字型排列著許多座屋舍，正值黎明前，四周的屋子大多門窗緊閉，里面的人似乎仍在沉睡當中，偶爾一兩聲咳嗽從門縫里傳出，打破夜色。

　　與之相反，中間幾棟規模較大的樓房中，此時燈火通明，不少人在伏案忙碌，不時有人影走動。

　　高大同穿過谷間小道，徑直走到最深處的一間木屋前。木屋門開著，里面空間很小，陳設簡單，只一案幾一矮榻，一個身穿青灰色衣袍的老人盤膝坐在榻上。老人很老，很瘦，銀白色的頭發在頭頂扎著一個小揪，雙目半闔，兩道長長白眉的從眼角垂了下來，臉上波紋般的褶皺重重疊疊著，如同經歷萬世蒼桑，數不清歲月的樹輪。

　　高大同站在門前深深一揖，恭敬中帶著孺慕，道：“師祖！”

　　高正杰雙目睜開，似有一道凌光閃過，迅即又恢復成無波古井。

　　這位大唐皇室的隱藏力量，除了智通以外的另一個宗師級人物，不為世人所知，他的境界甚至高于智通，離大宗師境不過一步之遙。

　　不過，就這一步，卻整整阻隔了他三十年之久，至今還看不到那層膜。

　　上一回，楊江陪方郗來此谷時，和他論道了幾天，高正杰隱隱有些感悟，但還遠遠不夠。楊江對此也不能向他提供太多幫助，宗師以上，要提升境界，更重要的不是功法，而是機緣，機緣不到，就如渠已開，而水未至。

　　“你怎么來了？進來吧。”高正杰雖聲音淡淡，但嘴角隱隱有些笑意，對于自己唯一的徒孫，他還是相當喜愛的。

　　“是，師祖。”高大同在門外脫了鞋，踩著襪子走到老人前面，盤膝坐下。

　　“你不在陛下身邊，來這做甚？是陛下有什么指令么？”

　　“大同奉命跟隨幾只蟲子到前谷，現在蟲子已進羅網，那頭又有秦苗兩位供奉駐守，大同就偷個懶過來您這瞧瞧了。”

　　“昨兒是三月三吧，陛下到別苑了？”高正杰了然道。

　　“是的，楊先生這回也來了，皇上讓我問您，要不要去別苑和楊先生見個面？或是請他來這一趟？”惠武帝對高正杰的境界提升也相當關心，畢竟若高正杰能進升一步，對大唐及皇室是極為有利的。

　　“楊先生在別苑？”高正杰有些驚喜：“當然是我去拜訪了，哪好讓楊先生前來。”

　　“大同，武功之道，達者為先，楊先生雖然年紀輕，但是你對他得視如前輩，恭恭敬敬才是。”高正杰微皺著眉道：“楊先生看在方侯面兒上，對陛下和你們這些人頗為友善，很多事情不計較，但你們不能看別人好說話就得寸進尺，有所輕乎。以眾人待之，以眾人報之，以國士待之，以國士報之，那位恩怨分明，心中自有一把衡量的尺子，且看他對方侯如何，就可知得一二。”他這些話是說給高大同聽，也是說給惠武帝聽。

　　高大同心中一凜，正色道：“大同明白！”

　　前谷的谷底面積更大，分成前后兩部份，前端建有樓房屋舍，后端是試驗空地，

　　表面上看起來，這里比隱谷守衛更加森嚴。

　　此時谷里很安靜，除了守夜巡邏的士兵的腳步聲，以及夜風吹過樹梢發出的聲音外，就沒有什么其它的動靜。

　　黑衣人借在山壁巖體和樹木的遮掩，在巡夜士兵目光所觸及不到的死角和盲區，如猿猴般快速縱躍，繞過前區，他們需要確定一些東西。

　　一個身形瘦弱的黑衣人蹲下撿起一塊像是從巖石上被剝落下來的石塊，手指在石塊上摩挲著，就著淡淡的月光努力辨認，而后顧自點了點頭，又四處望了望，觀察其他黑衣人的行蹤，見他們沒注意到自己后，潛身在一塊向外突起巖石一側，身體一陣抖動，幾聲微不可聞的骨頭摩擦發出的咔吱聲響起，身形猛然縮了一半有余，看起來竟只如同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般大小，又從背包里取出一件物什，攤開后，像是件薄披風，只是上面的花紋很奇怪，多看一會，便會重眼模糊。黑衣人緊貼著巖，用那披風把自己從頭到腳遮蓋的嚴嚴實實，而后一動不動。

　　片時之后，從表面上看去，他就與石壁融為一體般，完全看不出這里隱藏著一個人。

　　他靜靜的等著，等待時機的到來。

　　沒一會兒，果然外面就傳來吆喝聲。

　　“誰？有情況！”

　　“有人潛入！”

　　谷中發出尖銳警報聲，地面上有些許震動，似乎有很多人跑動。

　　然后刀劍兵器相擊的聲音響起。

　　“在左方，別讓他跑了！”

　　“這面還有一個！”

　　他靜靜的聽著等著，嘴角高高翹起，仿佛在笑，又似是有所不屑。

　　約摸過了一刻鐘，外面的動靜聲小了下來。

　　“抓到幾個？”

　　“三個。”

　　“有漏網的么？”

　　“沒有。”

　　“確定？”

　　“是，屬下確定！”

　　腳步聲從他面前經過，然后漸漸消失。

　　又等了一會，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被抓的人身上，守衛最為松懈的時候，他將披風掀開，然后整理一下，重新披上，仍然是從頭到尾擋著，只露出兩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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