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暗衛走后,李昱皺起好看的眉頭,自言自語道:“五年了,林氏沒有任何異常,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哀莫大于心死?”
“應該是吧,”司徒南從暗門中走出,接話道:“王妃膝下唯有一女,郡主遠嫁后,她沒有了念想,又與您有了誤會,她性子剛烈,一怒之下,避而隱居,不問俗事也是在情理之中。”
許是與外男討論自己的妻子總是不妥,李昱長嘆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異樣,轉移了話題,與司徒南商討起即將到來的雪災。
惠武二十年的新年,韶州的大雪連續下了五天。
正月初一,下雪的第二天,隆親王府便在城門外搭建了幾處碩大的取暖窩棚收留難民,同時又架起幾口大鍋現場熬粥,在百姓的口中,很是刷了一波好名聲。且有王府榜樣在前,其他權貴及富商聞風而動,有樣學樣。城中的物價在王府和官府雙方通力合作下,保持在一個相對平穩的狀態下,因此韶州及周邊村鎮總體的運轉還算較為正常。因此除了最初被凍死的人數頗多外,接下來日子,凍死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少,雪災結束后,大多數人都活了下來。
雖然房屋被毀,田地被掩,但是人還活著,一切便有了希望。
在這次雪災中,隆親王幾次親自參與救災,凡事親力親為,毫無親王架子,故其親民,仁愛的形象深入韶州民眾心里,贏得一個萬家生佛的美名。
這個村莊位于韶州城郊的山谷里,四面環山,只一條羊腸小道通往外界,很是封閉。因是谷地村里良田不多,產出無幾,好在山中物資頗豐,平素村民們到山里打獵采摘彌補生計,因此,日子雖然貧苦了些,但也還過的下去。
這種平靜的日子被突如其來的大雪打破,還未來得及慶賀新年,村里已凍死了幾戶老幼孤寡,最可怕的是,大雪封山,唯一的通道也幾乎被掩沒在皚皚白雪之下。為尋活路,村里組織青壯年冒死外出求救,可是連著幾波人皆有去無回。
眼瞅著凍死餓死的人越來越多,可雪還在下著,尚存下來的村民只能聚集在一起,抱團取暖,期盼能夠活下去。
大雪第四天,夜。
四周死般的沉寂,村里唯一一座磚瓦房里,大廳的四周鋪滿了破舊的被子,衣服以及草墊,中間點著一個火堆,守夜的村民早已沒了談天的力氣,只是木然的看著火,偶爾再轉頭看了眼倦縮在墊子上的親人,唉,這樣還能再熬幾日呢,這老天,真是不讓人活了呀!
這時,咯吱一聲,幾個人挾著風雪推門而入。
“貴子?”火堆旁的村民看到領頭的男子,豁得站了起來,激動地叫道,聲音驚醒了其他沉睡的村民。他們原本還迷蒙著,但看到廳里新出現的幾個男子時,立即睡意全無,爬了起來。
“貴子!”
“阿根!”
“鐵柱!”
“太好了,你們還活著呀!”
村子有救了!我們有救了!興奮的村民圍了過來,他們沒有發現這幾個人與他們先前熟悉的伙伴有些兒不同。
“村里人都在這里了?”“貴子”掃了眼大廳問道。
“是啊,就剩下這些人了,唉,可惜你剛走兩天,你娘就沒熬過去,不然她看到你回來不知該有多高興。”村里人以為“貴子”再找自己親人。
“很好。”貴子忽然笑了笑。
“…?”
正待村民們迷惑不解時,“貴子”朝后頭揮了揮手,淡淡道:“殺了。”話音干落,未等村民反應過來,“阿根”“鐵柱”及其他幾人就抽出刀,朝村民們飛撲過去,如狼入羊群,每次寒光一閃,便有幾個村民倒地畢命,沒盞茶功夫,便已是尸體滿地。
這時又進來了幾個人,將村民的尸體搬運到外面空闊的地方,連同原先下葬,又被挖開的,幾十具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尸體鋪了一地。
一些人站在邊上,冷漠地看著,如視螻蟻。
“除了幾座沒有開挖的墳墓外,這個村的所有人都在這里了,據那幾個村民招供,他們村和外界來往較少,親朋故舊也不多,因為路不好走,所以平時去城里采買也大都是貴子這幾人。”
“貴子”向為首的臉孔剛毅帶著軍旅風霜的中年人低聲報告著。
中年人點了點頭,道:“這幾個人的人際關系、生活習慣,舉止動作你們都記下來了沒有?”
“屬下們已記全了。”
“待雪化后,王爺會在這附近的山里開幾個藏兵洞,你們這里就是哨眼和后勤供應處,務必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明白么?”
“是,屬下明白。”
“貴子”向中年人行了個軍禮,立身應道。
“打掃戰場吧。”
“是。”
待其他人退到遠處時,“貴子”揮了揮,幾個蒙著面罩穿戴特制服飾的人,拎著袋子上來,然后小心地將袋子里的粉末一一倒在尸體上,隨著滋滋聲響,沒一會兒,地上的尸體全都化成黃水滲入雪中,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腥臭刺鼻的味道。蒙面人又將這些粘了尸水的雪鏟到桶里,然后填埋到幾座被挖開的土墳中。
村里的火把亮了一夜,那些人進進出出每個房屋,仔細清掃。他們沒有發現,不遠處山上的雪堆里有一雙通紅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們,待村莊重新安靜下來后,這個人貓著身子,快速消失在樹林中。
天亮后,雪小許多,每家的屋頂開始升起炊煙,村子似乎又有活氣了,只是里面的人不一樣。
同一個夜里,同樣的情景發生在韶州周邊大山中的不少座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