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新年正月,送壽禮者絡繹不絕。正月十六,禮部奉旨:欽賜福壽延綿匾額一方,沉香杖一支,玉如意一柄,東珠一盒,緙絲緞兩匹,松鶴彩緞十匹,帑銀一千兩。
二月二龍抬頭,老太太壽誕正日。
寧國公府懸燈結彩,煥然一新。慈安堂正廳,正面墻壁中間懸掛福壽延綿匾,
兩邊貼有由寧國公親手所書的對聯:“福如東海水”“壽比南山松”;下面陳設著剔紅禮案,案面上分別擺著成雙的壽桃、壽酒、壽面、壽燭等物,地上鋪著猩紅地毯。到了吉時,方繼忠、方繼禮兄弟倆首先磕頭祝壽,然后是趙氏、何氏倆妯娌,再次方郜、方邠、方郗等孫兒輩…孫媳并孫女…出嫁女、親族等等按序依次磕頭祝壽。
穿著一身五福捧壽繡圖并四合如意繡紋的赭紅色正裝華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寬大的紫檀壽堂椅上,看著滿堂的子孫笑得眼角泛起細密的紋路。
尤其當方郗奉上親手所制的三十六子奇楠佛珠串時,老太太更是喜形于色,手指摩挲著不太渾圓有些粗糙的珠串,贊不絕口,好似她的寶貝孫子就是個上天有入地無的天才制器大師,夸得方郗都有點小羞澀了 未時正刻,寧國公府府門大開。寧國公率府中眾男嗣立于府門前迎接前來的各王公候伯世交同僚賀客,國公夫人等按品妝在二門處迎接眾誥命貴婦及貴女。
申時末,壽宴正式開始,至戌時三刻結束,最后流暢穩妥地送完貴客,整個國公府上上下下都稍松了口氣,阿彌陀佛,總算是一切順順利利。
壽誕過后,路遠的客人陸續回程,唯方敏宜留了下來,她打算再陪老母親一段時間,寧國公府逐漸恢復往日平靜。三月份初,方繼禮順利述完職,沒過幾天新的任命就下來,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比原知府從四品雖只升了半級,但是這是地方官與京官的區別,意義和權利完全不同。老太太連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說是這回總算全家齊整了,開心之余,給下人們又發兩月賞錢。
正在培訓制茶師和茶藝師的方郗聽了自家三叔新的職務后,呆了小半響。這是陳柏升老丈人的原官銜,看來那事已經定案了,果然一周之后就傳來消息原大理寺少卿顧海峰因罪獲刑流3000里,罰沒家產,主要的罪名是貪墨,沒判死刑估計是理國公看在親家情份上有在其中出了力。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方郗聽了兩耳就不在留意,只是稍同情了下柏胖。當然,顧老太太也沒死成,因為今后的顧家還需她維持,只是晚景凄涼了些。
還是那句話,有因才有果。
其實陳柏升還真沒太過在意老丈人的事,事先已有心理準備,所以當事情真的發生時,也就那樣了。因此,與顧明珠一起將顧家人接到她陪嫁的莊子上安置妥善,并在顧海峰出京之日派了兩個侍從一路跟隨打點,做足了女婿應做的事,然后…就沒啥然后了…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籌建茶樓當中,開春就派出去尋找茶源的人已經陸續有了回信,接下來的事情足夠他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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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心洗盡興難盡,世事之濁我可清”
三個月后茶樓建成,取名曰“塵心”。茶樓不隱于山下,而是建在市中,從鬧市中取靜、巧、古、拙、野之意,占地廣闊,布局零而不散,甚有“曲徑通幽處,茶房花木深”,“萬籟此都寂,但余茶香沁”的意境。
各個茶室掩藏在葳蕤的樹影間,彼此相距頗遠,互不打擾。庭中寬闊地帶零星點綴三兩滴翠竹亭,若干隨意放置的由古樸樹根制成的茶臺茶椅。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禪曲妙音伴著流水潺潺,隱隱茶香,若有若無,讓人仿佛置于高山曠野之中,可探手攫云,俯身嗅花。
未正式營業前,方郗和陳柏升特意請了自家的親朋好友及故舊前來茗品試飲,茶樓的布置,新茶的口感,茗品時的意境,獲得好評無數。尤其當時方郗在樓中庭內流水旁的一翻茶藝操作,更是驚艷了在場的所有老中青,各種贊嘆,贊得寧國公得意的不行:我家有麒麟兒,你家有嗎!
試營業后,“塵心”茶樓及新式茗茶的名聲開始在上層社會里傳播開來,之后慢慢擴散到其他階層。特別是在文人墨客中流傳的幾首極富意境的飲茶詩,更令這些騷客們追捧。好在“塵心”消費定位為中上階層,并采用會員預訂制,因此開業那天,雖好奇者紛涌,但能夠進入樓內的人數不多,因此,人氣足夠,又不至喧囂。
清極,雅極,“塵心”一夜而紅,火爆長安,申請會員者眾多。但塵心對會員有資格要求,簡單的說就是要有錢有德有品位,這讓許多人深感不忿,尤其是那些特別愛現自己風彩的真紈绔們。日進斗金的塵心不是沒人暗中覬覦,只是塵心的兩位老板靠山夠硬,且最為核心的制茶技術僅掌握在方郗手中,讓許多人即便垂涎三尺,也只能望而興嘆。以致于到了后來,塵心的會員成了一種身份人品的象征,而新茶及茶道之法更是風靡了整個南唐,甚至跨出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