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波林克鼓樓上的春天
“早啊，吉姆先生！”
“美妙的一天不是嗎？”
“誰能幫我倒一杯咖啡？！有人嗎？索菲亞小姐，要不要你來為我代勞一下？作為回報，我可以在今晚請你吃一頓完美的晚餐。”
“我覺得桑尼大媽應該會很樂意，麥克。”
“誰叫我？！”
“是麥克！”
“怎么了麥克？你是需要我來為你倒一杯咖啡嗎？”
“嗯…實際上，我現在喜歡紅酒多一點…”
“早！警長先生！”
趙括將大衣放在了入門口的衣架上，然后脫下帽子朝著眾人行了一禮，“早，諸位。”
“這里有一件事我需要向您匯報一下，頭兒。”麥克一溜煙跑到了趙括的面前，滿臉笑容道。
“如果你是想加工資的話，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當然不是，我難道還不知道現在我們的經費緊張嗎？我怎么可能提出這樣不合理的要求？”麥克大義凜然道。
“那么說來聽聽。”
麥克嬉皮笑臉道：“是這樣的，我聽說您最近準備安排索菲婭去總司匯報工作不是嗎？難道您不認為索菲婭一個人上路會很不安全嗎？”
“總司派下來的那些人將會跟索菲婭一起回總司，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擔心。”
“是這樣沒錯，可是您想想看，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底細，要是他們在路上欺負索菲婭怎么辦？”
“你說的似乎有道理，可是讓誰跟索菲婭一起去呢？杜蘭特怎么樣？”
“不！您怎么能夠讓杜蘭特跟他一塊去呢？”麥克皺著眉頭道：“您想想看，杜蘭特是一個只會揮拳的傻大個，如果讓他到了總司的話，豈不是會讓總司的人覺得我們二十三區都是一群沒有腦子的白癡？”
“你說的有道理，實際上，我也覺得杜蘭特有些不合適。他腦子經常轉不過彎來，總是好心辦成壞事。”趙括皺著眉頭考慮道：“可是阿朗索的傷還沒有好，而讓蘭瑞莎陪她去的話，兩個女人，說不定總司會認為我們是吃軟飯的。至于洛克與石柏爾…他們還得維持弗洛爾德斯日常的治安工作呢。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有些犯難了。”
“不得不說，我倒是有一個建議，頭兒。”麥克連忙腆著臉道。
“請說。”
麥克嘿嘿笑著，他扭扭捏捏地揉著自己的衣角，“您難道不覺得我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嗎？有勇有謀，并且極有紳士風度。”
趙括異樣看了麥克一眼，然后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索菲婭，“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我完全沒有意見，當然前提是，如果索菲婭不拒絕的話。”
索菲婭瞪了麥克一眼，然后翻了一個白眼，走了。
麥克訕訕笑道：“您知道的，頭兒。女人嘛…她們總是心口不一…”
“最近怎么樣？沒有出現什么異常吧？”
約里克跟在趙括的身后道：“當然沒有，大人，在您的治理之下，無論是二十三區還是弗洛爾德斯都呈現出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我看到弗洛爾德斯的冬天還沒有過去，春天就已經來臨了。”
“好的，約里克，我覺得我希望聽一聽實際一點的事情。”
約里克便回道：“我們的警員都已經沒有大礙了，少數幾個…犧牲的警員，我也早就向上頭申請了撫恤金，今天晚上這筆錢應該就會撥到我們的賬戶上。而至于弗洛爾德斯被損壞的建筑，莉莉絲與杰奎琳主動承擔起了修復工作，而現在工人們已經開始著手建造了。”
“看來她們確實是足夠聰明。”趙括末了又問道，“會議安排得怎么樣了？你通知到每一個人了嗎？他們應該都會參加吧？”
“當然，他們也不至于如此沒有眼力。”
“老約翰呢？你通知到了嗎？”
“手下的人很順利將邀請函送到了老約翰的手里，而老約翰回話說，他會參加。”約里克回道：“而時間就在中午十二點。”
“做得好，約里克。”沉默了半晌之后趙括問道：“艾麗絲怎么樣了？還在昏迷嗎？”
“醫生說，因為她透支了自己的潛力，所以身體本能地進行休眠。醫生還說，她現在已經沒有什么大礙了，預計在一周之內她會醒來。這是一個好消息，先生。”
趙括松了一口氣，然后點了點腦袋，“是的，好消息。”
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約里克看了趙括一眼之后很有眼力見地說了一句告辭，然后為來人拉開了門。
走進來的是阿黛爾。
“早上好阿黛爾，”趙括笑迎道：“你今天的氣色比昨天好很多，而明天肯定也會比今天要好。”
阿黛爾并不理會趙括這虛偽的贊美，她左右看了一眼，“你的警司很熱鬧，洋溢著一種快活的氣息。”
“他們經常不聽我的話，吵吵鬧鬧，不成體統，我會好好教訓他們的。”末了趙括看著阿黛爾道：“今天你突然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不會是單純來夸獎我的警司吧？是不是想見阿斯爾？他現在跟他的小伙伴們出去鬼混去了，你來的不是時候。”
“我知道，我在來的路上見過他。他說他正在執行你的命令——去各個黑幫家族之中收取戰損賠償費。”
“…他總是滿口胡言，我怎么會讓他去做這種事情？看樣子我是要好好教他什么叫做誠實了。”
“呵呵。”
“那么言歸正傳，”趙括連忙轉移話題，“發生什么事情了？”
“我記得你說過今后會給我更大的報酬？”
“是的，我說過，今后。”
“我不喜歡玩弄文字的人。”
“我也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但是阿黛爾，你要知道的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不是嗎？我答應給你的，我一定會做到。但是首先，你也需要有足夠的耐心來等待。”
“多久？”
“不會太久。”
“我厭倦了這樣的詞匯，你既然不給我一個準確的答復，那我該等到什么時候呢？你知道的，等待往往是最無聊的一件事情了。”
“那么你完全可以參與進來不是嗎？”趙括道：“實際上，我們二十三區特殊行動小組組長的位置一直空缺著。”
阿黛爾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并沒有說話。
“那么我們換一個話題，”趙括道：“今天中午我將有一個會議，我認為你其實可以跟我一起去。”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下午一點，離會議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鐘頭。約里克已經催促了趙括有三次，但是趙括每次都說自己手底下還有文件沒有處理完，就一直這樣拖著。
如果艾麗絲在這里的話，那么她就會知道，趙括哪里會處理這些無聊的文件？他只不過是想拖一拖那幾個人，以此來滿足自己黑暗的報復心理。
“是時候了。”
趙括終于停下了筆，他站起身來為自己披上了一件大衣，戴上了帽子，然后叫上了阿黛爾與克爾兩人緩緩走出了二十三區的大門。
外面已經沒有下雪了，但是風還在刮，還是挺冷的。
在路上趙括遇見了一個熟人，是里昂。
趙括說：“我原以為你已經離開了弗洛爾德斯，你知道的，上次你說過，你想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我在這個地方度過了將近五十年的時間，是一個人的半生。”稍微停頓了片刻里昂道：“我發現我原來是一個念舊的人。”
“那這樣就糟糕了，我還是建議你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你不該讓我難做。”
“你就這樣赦免了我嗎？”里昂揶揄笑道：“要知道我身上罪惡滔天。”
趙括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現在有足夠的實力將你抓起來的話，我當然不介意這么做。”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克爾不樂意了，“你難道認為我不會是這個紅毛獅子的對手嗎？”
“說話注意一點，矮個子。”
克爾勃然大怒，“你管誰叫矮個子？你的意思是想要打一架嗎？那么來吧，你會嘗到克爾大爺的厲害的！”
“閉嘴，克爾。來之前你答應過我不會惹是生非。”
克爾猶猶豫豫，最后還是低下了腦袋，“是他先挑起的。”
“自由的感覺怎么樣？”趙括問道：“我記得我上次忘記問你這個問題。”
“與我想象之中的差了很多。在漆黑的監獄里度過了三十年，我突然覺得自由其實也不是什么值得慶幸的事。呵，我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看樣子我的心還是老了。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早就該跟格雷福斯那個混賬一起入土的。”
趙括沉默了。
“你們要去哪里？”
半晌之后里昂打破了沉默。
“參加一個會議，毫無用處，但非常有必要。”想了想趙括又道：“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就當是你在弗洛爾德斯最后的留戀罷。”
“樂意至極。”里昂回道。
在經過這樣一場大戰之后，波林克鼓樓仍然屹立不倒。
趙括四人緩緩踏進這個古老的建筑，踩在吱呀作響的旋轉樓梯上往上走，沒有多長的時間，他們就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口。
簡約的裝潢，精致的紋路。
波林克鼓樓有它獨有的古樸韻味。
趙括直接推開門，然后沖著早就坐在里面的人致歉道：“不好意思，路上遇見了一些小麻煩，希望我沒有遲到。”
卡羅爾臉色不大好看，他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他在心里狠狠地罵這個該死的東方人，他媽的，你竟然能夠恬不知恥地說出這種話？我們已經在這里等了將近兩個鐘頭！
克爾跳上了桌子，他斜著眼睛瞥著卡羅爾，“似乎你覺得不服氣？那么來吧，讓我們再打一架？不過作為我的手下敗將，你還有挑戰克爾大爺的勇氣嗎？而且在此之前，你還是先將你身上的繃帶給拆了吧，我從不欺負傷者。”
卡羅爾幾欲發作。
“安靜一點克爾，在座的各位都是體面人，我們需要給他們一點尊重。”說著趙括環顧了眾人一眼，然后坐在了桌子的正位上。
阿黛爾與里昂兩人站在他的左右兩側，而克爾則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拿著桌子上的餐具自顧自擺弄著。
“現在你們有任何想說的嗎？諸位？”
趙括的目光一一從卡羅爾、杰奎琳、莉莉絲的臉上劃過，但是他們都沒有吭聲。最后趙括將目光放在了自己正對面的老約翰身上，“你呢？老約翰？”
老約翰笑了，“是你贏了，年輕的警長先生，您大可發號施令。”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客氣了。”趙括將自己的身體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首先，你們這些人都是一群該死的、罪大惡極的罪犯，恩？莉莉絲？為什么你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難道我說錯了嗎？”
“當然沒有，警長先生。”
“那么就請你收起你臉上刻薄的笑容，然后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對，就是這樣沒錯，如果再用雙手捧著你的腦袋的話就更棒了。還有你也是一樣，杰奎琳。你臉上的笑容當然很優雅，但是請你的腳不要亂動好嗎？既然你覺得坐在椅子上不舒服的話，為什么你不搬一個魚缸放在這里呢？”
杰奎琳臉色難看得厲害。
“言歸正傳，因為你們都是該死的罪犯，因此，按理來說，我應該將你們所有人都抓進監獄之中，讓你們等待正義的發落。”趙括話鋒一轉，“但是，弗洛爾德斯已經流夠多的血了，而且我也打累了。再換一句話說，整個弗洛爾德斯的人就沒有幾個人沒有犯過罪，我也不希望將所有人都抓起來，然后治理一個沒有人的空蕩蕩的城市。這樣的事做一次就夠了，我不希望再做第二次了。所以，我準備大發慈悲放你們一馬…嗯？為什么你們不說謝謝？”
莉莉絲與杰奎琳等人對視了一眼，然后各自扯起嘴角，咬牙切齒道了一聲謝。
“我能夠感覺到你們言語之中的真誠，這對你們而言，是通往文明善良的第一步，可喜可賀。”趙括道：“因此，我需要你們能夠做到的是，停下你們手中所有的非法運營，將所有的軍火交到二十三區，并在接下來的兩年里，輔助二十三區治安。有問題嗎？”
卡羅爾問道：“斗獸也不準許嗎？”
“斗獸當然可以，你完全可以弄幾條可愛的小柯基，或者柴犬，讓他們在擂臺上一面狂吠一面肉嘟嘟地打滾，多么令人熱血沸騰啊！但是如果你繼續非法抓捕聯邦保護下的動物的話，克爾恐怕要在監獄你跟你打擂臺了。”
“你認為按照你的理念，我的斗獸場會有人來捧場嗎？！”
“你認為我會在意你的生意做得是好是壞？”趙括反問道。
卡羅爾回道：“我可以交稅。”
“聯邦的律法沒有說明純種的獒犬不可以上擂臺，也沒有明確說明拳擊場是不合法的場所。”
卡羅爾有些無語，但他的臉色確實好看了許多。
“我們可以接受二十三區的管理，”莉莉絲道：“但是上繳所有的槍支彈藥？這是不是…”
趙括瞇著眼睛看著莉莉絲，“你當然可以不聽我的命令，如果你希望今天晚上里昂出現在你房間里的話！”
莉莉絲極為忌憚地看了里昂一眼，低下了頭，“我會在一周之內…”
“一周太長，我最多只容許四天。”
“六天時間！這么多槍支彈藥，我怎么可能…”
“三天。”
“五天！”
“一天。”
“三天！”
“成交。”
莉莉絲胸膛劇烈起伏。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趙括道：“如果你們沒有任何的問題的話，那么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你們麾下所有變異者都必須在二十三區登名注冊，寫明能力名稱、等級，最重要的是，弱點。包括你們自己。”
“這不可能！”莉莉絲一拍桌子，“這與將我扒光丟在你面前有什么區別？！”
趙括勾了勾手指，淡淡道：“里昂、克爾，把她扒光丟在桌子上。”
“我今晚就去登記。”
“你的配合簡直讓我感激不盡，有你在，我何愁弗洛爾德斯會是如今一片亂象呢？”
莉莉絲幾欲吐血。
“還有一件事，老約翰。”趙括緩緩抬頭看向對面的老約翰，“你不想說什么嗎？”
“我已經老了，警長先生。”老約翰回道。
“格雷福斯已經入土了，我覺得他在地下很孤單。你認為呢？”
老約翰沉默了很久，“盡管做你想做的吧，警長先生，我已經老得不想多說了。”
“有你這句話我心里輕松了很多，”趙括掏出一把火槍指著老約翰的眉心，“腐朽的思想要埋入泥沼，枯槁的黃葉要回歸大地。老約翰，跟弗洛爾德斯最后說一聲你好吧。”
趙括扣下了扳機，青煙飄散，老約翰倒在了桌子上。
趙括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將火槍放在桌子上。
他站起身來，緩緩朝門外走去，“祝我們合作愉快，諸位。”
卡羅爾三人看著老約翰的尸體，相顧無言。
正走到門口，趙括忽然轉過頭來，“哦對了，我還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不準打架…好嘛？”
不準打架？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莉莉絲身后一個穿著西服的高大男人忽然噗嗤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很好笑嗎？”克爾一把將這個男人揪出來，然后將其摁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里昂想了想，也跟著踢了幾腳。
“救命！救命！莉莉絲小姐！嗷！”
趙括狠狠將這個男人臉上的墨鏡踩碎，然后轉頭沖著目瞪口呆的所有人道：“是的，不準打架。”
趙括戴好帽子，走出了門。
“以后注意一點！孬種！”
桌子上的火槍從未有人動過，但槍口對準了趙括的背影。
無人開槍。
格雷福斯的畫像仍然掛在二十三區警長辦公室之中。
一個老頭站在畫像底下，他滿眼濁淚看著格雷福斯的畫像。
“頭兒，弗洛爾德斯的冬天還未過去，可我看到春天已經來了。”
他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