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正是黃道吉日。
東三里河一帶,到處張燈結彩,大有提前過年的架勢。李沅家的宅子自然不用說,崔氏指揮家的的下人忙活了十幾天。整條街上的街坊鄰居也都披紅掛彩,最近的狀元郎,不滿二十歲三品大員,皇帝的老師,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前途無量的節奏,李沅和他們住在一起都是能拿出酒桌上炫耀的事情,街坊鄰居們“與有榮焉”總是沒錯的吧。這個世界永遠不缺錦上添花的人,再說了,提前在家門口掛個彩,正好不用取下來,過年的時候不煩了。
家里兩百多家兵全部變成苦力,李沅在京城的親戚不多,但架不住他是大紅人啊,多少能扯上關系的差不多都會來人。曹變蛟他們完全成了搬運工,往街坊鄰居家里、酒肆飯館借用桌椅板凳。在宅子西墻外,未出大大片空地,改造成露天廚房,未來防止下雨,搭上了帳篷,為了上菜方便,硬是在西墻臨時開了一進一出兩間小門。
本來今天的席面上,韭菜都要分出檔次的。李遇和崔氏的意思,哪能讓孫閣老他們桌上的菜品和街坊鄰居們吃的東西是一樣的?但李沅說:“娘,咱們不能讓街坊鄰居他挑理啊,咱家也不差那點錢,所有席面菜品都一樣!”
菜品一樣是一樣,其實是材料一樣,確實是挑不出理來。
但掌勺的廚師可不是一樣的,給主席上菜的可都是京城有名幾家飯莊請來的大廚,這些人各有專長,不是什么菜都做的,還在宮里調用了幾個御廚…兩位太后親自過問,臨時調到李沅家幫忙。
這天來的人是真不少。
李沅作為詹事府的正官,六部、五寺、督察院這些中央機構的堂上官,在京的尚書、侍郎、卿、少卿都來了。李沅在京中的同年,有兩百多號人,乙丑科的進士大多還沒撈到外放的機會,繁星社進進出出總得有千把號人,這次來了好幾百。翰林院、詹事府這些新老“同事”…
李家的宅子再大,也擺不下這么多的席面,怎么也會有大幾百桌吧…完全坐下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流水席。
孫承宗、施鳳來、來宗道、徐光啟四位閣老并不是壓到開席前才來,他們在晡時左右聯袂而來…今天他們也是在內閣上班的,不像李沅是被特批了婚假,四位閣老顯然是下班不久,小歇了一會兒,沒著家就一起趕來了。
孫承宗和徐光啟跟李沅的關系自然是非同一般,在兩位老人眼里,李沅是得意門生,也是子侄一般,他們未必會帶來多么貴重的禮物,但提前入席的面子是多重的禮物都比不上的。
已經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林右昌,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劉宇,兩位李沅會試的房師,也被李沅引到主桌,尊師重道,這是必須的。
李沅這個新郎官在酒席上挨桌地敬酒,饒是李沅酒量好,也不敢真的全是喝酒…酒里起碼摻了九成的白水,人太多了!
盧象升在山東沂州沒能回京,幫他一起來擋酒是余煌和戴笠。
戴笠這家伙被李沅安排進了太醫院,做了院判,正六品太醫院副職,戴笠作為舉人,這已經是破格任用了。
朱由校最后那段時間太醫院的表現,實在不能讓兩位太后放心,李沅就推薦了戴笠,專門負責小皇帝的飲食安全。戴笠接受了太醫院的官職,也就意味著和京師無緣了,在職官員不允許再考科舉。
黃昏時分,李沅帶著大隊人馬出發了,去哪里?當然是去迎親啊。
結婚結婚,婚是黃昏的“昏”,按照習俗,是要在太陽下山前的黃昏時分出門迎親,這個時刻陰陽交會,正式男女雙方順應天意結合的吉時。
李沅此刻穿著的不是普通新郎官吉服,李沅本來就是三品大員,朝服就是大紅吉色,不用它用誰?
此刻,馬靜妤在京中的宅子也是熱鬧得很,馬家在京城沒有親戚,但絕不會讓寶貝女兒冷冷清清地出嫁。馬家秦家的主要親戚都一趟全來了京城,加上護送的軍兵,擺下的酒席也是把一個大宅子擠得滿滿當當。
馬靜妤在她的閨房來回踱步,她早就準備好了啊,心里念著,“李沅,你啥時候來啊…”姑娘家現在等的心焦。
家里的嫂嫂嬸嬸早就幫她一起穿上了誥命夫人的吉服,這套三品誥命夫人的吉服不少人有,但能在大婚的時候穿上的少之又少。
大明所有有品級的官員,家里的正妻都有對應的誥封,李沅現在是正三品,他的正妻就會有三品誥命夫人的封號,領俸祿的。但不是所有的都能叫誥命夫人,你家男人得有五品以上的官職,一至五品稱誥命夫人,六至九品叫敕命夫人,無品無級的…稱娘子。
有多少人能在未娶親的時候得授五品以上的官職?讓娶親的時候讓對方穿上誥命夫人的吉服。
嚴格來講,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叫夫人,只有一二品才叫誥命夫人,三品是叫淑人,四品叫恭人,五品叫宜人…所以馬靜妤現在應該是三品誥命淑人。
芝蘭在身邊小聲地說:“小姐,夫人吩咐過,新娘子是要哭的…哭的越大聲越吉利,最好把眼睛哭腫了才好…”
“我才不傻呢,我高興得很…眼睛哭腫了,難看死了,我才不要成親的時候丑丑的。對了,芝蘭,你也去換吉服啊…”
芝蘭有些扭捏,和小姐一起嫁給李沅,她沒有任何意見。能和小姐…還有他生活在一起,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但自己和他畢竟不是很熟絡,感覺怪怪的。
外面突然更加熱鬧起來,馬靜妤期待已久的時刻,就要來了。
李沅騎著高頭大馬,領著花轎媒人,一路興沖沖地往馬靜妤這邊趕,。
來到馬祥麟這邊的宅子,他們也沒有做什么為難,大家知根知底,簡單的一個儀式就要把新娘子領回家了。
必須要在天黑前完成婚禮,否則不吉利,所以時間必須得抓緊。
李沅進屋,領著馬靜妤,對秦良玉和馬祥麟夫婦行禮敬茶。
本來心兒已經飛走的馬靜妤,到真的要離開這個家門,嫁入李家了,還是生出不舍。本來已經要隨李沅出門,但突然回頭,撲進母親懷里,好好地大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