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擋不住李沅的船隊不意外,但后來沿途往船上送東西幾個意思?
也不知道宋千奇回幫里怎么說的,以后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傳開了,袁三泰不抓他抓誰?
抓他的理由也很簡單,率眾攔截官船…
李沅早料到事情會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人還是要想辦法救的,漕幫的人力,在這個時代是頂級的資源。
之前來揚州“取貨”的大家族代表都被李沅“留”在揚州城里,沒親自見他們,但也沒說死,李大人又要事,總會見他們的。
現在到了見他們的時候了。
揚州城瘦西湖的畫舫里,還未到任的松江知府、松江兵備道、上海市舶司提舉李沅李大人設宴招待南直隸的族老鄉紳們。李沅去請了徐光啟,老爺子沒二話就答應了,他也是松江徐家的大家長啊。
“白沙先生,金壇離松江近啊,勞煩你走這么遠了,本來啊,我準備派人吧東西送到你府上。”
“不敢不敢,搭大人的船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這江南百姓啊,都是翹首以盼大人遭人到來啊,小老兒如何不巴巴地先一步一睹我朝最年輕的狀元公真顏啊。”
“何止我朝第一,是歷朝第一啦,那唐狀元如何比的了我明狀元?白沙先生,要罰你一杯。”
“應該,應該。”
“玉溪先生,利群先生,不敢不敢…”
幸虧墨洵早就將船上的這些人姓名、字號、哪里人、家里什么生意為主等等整理得一清二楚,李沅又花了半個晚上來記這些材料,才沒有在宴會上出丑。來的都是幾個大家族的話事人,年紀都不小了,自然是要叫號的。
喝酒李沅是來者不拒,都是溫的黃酒,真個和喝水一樣。
李沅年紀輕輕,照顧周到,喝酒也豪爽。這些江南的大家長,雖然沒考中進士,但也是舉人居多的,本來就對李沅的狀元頭銜有好感。來揚州之前還擔心他年紀輕輕,別是個繡花枕頭,現在見他并不是不諳世事,還頗為老練的樣子,對他市舶司能成事又高看了三分。
這酒是越喝越高興了。
喝至半酣。
李沅接著酒勁,和這個江南地界的大佬們訴起了衷腸,水師護衛商船,甚至要組建遠洋運輸隊…聽得這些人頻頻點頭。本來這些事情之前也透露了一鱗半爪,但這次講的更為系統成形。
“可惜啊,本官有意讓運河漕運的漢子加進來做事,談的也差不多了。但袁總督好像覺得…呵呵,不說也罷。”
事后送他們回家的時候,反正墨洵會一個個地和他們詳細說,反正李沅李大人已經“喝醉”了,第二天都不能醒來。
第二天李沅還是“醒”來了,他要坐船西進,在長江上逆行去應天府。
這里有南直隸真正的管理機構,南京六部。
南京六部雖然被嘲諷為沒有事做的備胎機構,是北京官員不得勢時候的養老地,但實際權利還是很大的。
南直隸不設布政使等三司機構,南京六部就是南直隸實際上的管理機構。戶部權利還更大一點,負責征收南直隸和周邊的浙江、江西、湖廣三省的稅糧,這幾乎占到大明稅賦的大半,同時還負責管理漕運和鹽引。
兵部次之,負責南直隸守備任務,管理南直隸全部的四十九個衛。同時,南京的兵部尚書還是南京六部的首領,和南京留守太監、南京守備勛臣一起共同管理南直隸的全部事務。
所以,漕運總督受著南京戶部和兵部的雙重管理。
李沅這趟來南京,倒不是專門為宋千奇而來,李沅以后少不得要和南京六部打交道,在南京耽擱兩日,也是拜會幾個大佬。
南直隸雖說是東林黨的大本營,但東林黨和他背后的江南大族,確實個徹底的實用主義。萬歷朝爭國本爭的你死我活,必須立長,南明時候立福王還是潞王?堅決反對福王,哥幾個今天想立“賢”啦。
李沅并不擔心總結之前罵了黨爭,東林黨在江南就會給自己使絆子。
市舶司擺明了對他們有利啊。
“怎么回事?墨洵你去看看。”
應天府上元縣,是進入南京城的入口。
李沅的船似乎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船只準備進港的時候,卡著半天進不了港,外面似乎還有喧嘩。
不一會墨洵回來了,笑著說:“咱們要進港,才進到一半,沒想到碰到一個公子哥要出港,人家偏偏不肯讓道。”
李沅示意一起出去看看,走到船艙外,兩條船的甲板上已經成對峙的狀態,秦犄明也不是個善茬,船弦的右邊都快和對方的船擦上了。
“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本公子是你們得罪得起的人嗎?”
對面船上一個瘦高的年輕人頗為囂張,拿著個折扇指著李沅的船罵。身后兩個舉止輕佻的女子給他吶喊助威的模樣,更讓他興起。
李沅的船因為在運河里不想漕幫的人再來往船上送東西,就下來旗幟和標志,儀仗也全部收進了船艙里面,這會兒一樣沒有拿出來。
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
李沅悄聲對墨洵說:“他拿扇子的樣子挺像你的。”墨洵無語,裝作沒聽見…
“撞過去!”李沅轉頭吩咐船家,不帶猶豫的。
秦犄明早就想下這個命令了,礙于不知道對方底細不敢妄動。
身邊湘琴有點擔憂,畢竟來的是一個完全的生地。李沅安慰她,低聲說:“別怕,我有分寸,會咬人的狗不叫,敲他那敷粉的浪蕩樣,能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公子?再說了,咱們來江南這點小陣仗都怕了,還搞什么市舶司。”
對面的公子見李沅的船真敢撞過來,直接有點發懵,還好船上行船的是把老手,轉向堪堪避過去了。
李沅的船揚長而去,只聽后邊船上那公子在放狠話,大約類似于“你給爺等著,看我怎么十八般武藝弄你”之類沒營養的話,李沅的船上自然不會有人去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