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納采問名
馬祥麟是來給皇家朝貢的土司，賴在京城一年不走也不是不可以，進貢入京的滯留時間上限是多久，朝廷并沒有定制。在京城讓土司見識大明的繁華景象，也能增強土司對大明忠心和信心是吧。
但在京師待太久總是不好。
石柱兩百來號人窩在京師，人吃馬喂的開銷還是小事，而且大頭禮部給出了，主要是人心會窩懶散了。西南并不太平，石柱兵這幾年東征西討，打遼東，在西南平叛，帶兵的不是馬祥麟就是秦良玉，老太太已經五十一的年紀，還好身子骨硬朗，有她在石柱亂不了。
大明氣象，市井繁華，各種新奇玩意，華服美食，京師不是石柱能比。女兒賴著不走，當爹的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馬祥麟對李沅這個小伙子是滿意的，這么年輕的舉人本身就不簡單。入京路上一路同行，從旁觀察，其人品樣貌皆是上乘，加上女兒和她彼此有情義，實在是佳婿良選。
但李沅在會試居然中了會元，與有榮焉之余，馬祥麟有點擔心。拋去土司家的身份，女兒和對方原本還算是良配，對方得了會元，馬上就是進士，點翰林也在咫尺之間，李沅或者他的父母是否會同意這門親事？
每天看著女兒發呆的時候不經意偷偷傻樂，臉上露出的一笑一顰，都是情根深種的樣子，馬祥麟都暗暗心疼，戰場上面對上再兇悍的對手都不帶眨眼，但對于寶貝女兒的終身大事卻是束手無策。
好家伙，李沅居然殿試中了狀元。馬祥麟聽到消息不喜反恨，考這么好干嘛，十七歲的狀元啊。
“幺兒，在等幾天，我們就回石柱吧？出來小半年了，你奶奶得想你了。”
“嗯…再等幾天還不來，我…就，我就出家做尼姑去！”馬靜妤賭氣應著，馬祥麟是知道，這小女兒，一點也不柔弱，她認了死理，正能說道做到，馬祥麟長嘆一聲，也不知道如何勸解女兒。
過了幾天，接連傳來幾個消息，李沅得罪了皇帝跟前最當紅的權監魏忠賢，然后又是怎么和遼東犯官熊廷弼又勾連了起來。在別人眼里要離李沅遠一點，狀元郎馬上要倒大霉了，但馬祥麟卻不驚反喜。
他不怕李沅沒有大出息，大不了跟他回石柱做個上門女婿嘛！只要女兒開心。石柱時代土民，還真是沒有出過有出息的讀書人，如果進來一個狀元，也是一段傳奇。
但還緩過來呢，就傳來消息，皇帝還嘉獎了李沅，進獻祥瑞有功！
馬祥麟唉聲嘆氣：“幺兒啊，爹后悔動作遲了啊，早一天托人給李沅家里遞話，興許人家求之不得，趕緊應下親事。”
馬靜妤難得羞答答地說：“爹，李郎家里不是那么勢利的人，誰說現在他又在皇帝面前得寵了，就不來提親了呢？”
馬祥麟見女兒這般模樣，當然明白，這是自己去遞話了啊，女大不中留啰…
儀禮上說：“昏（婚）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結婚是在是一套繁瑣的流程。當然，勞煩的大多是父母，做兒女的該露面的時候露個面，洞房的時候辛苦一點…
定下了兒媳的對象，崔氏就忙碌了起來，成天樂呵呵的，給兒子操辦婚事，是每個父母既辛苦又幸福的工作。
李沅要開始到翰林院去當值，一大早崔氏就催他去：“定親的事情，都交給娘了，放心、放心，保管幾個月后給你弄回來一個漂亮的新娘子。”
“幾個月…太快了吧，我看靜妤還小，我不急啊，先定下來，定下來就行了，有個神醫跟我說過，半年不能那啥…同房。”
“是嗎，湘琴，跟我說說怎么回事？…哦，這樣啊，人家女方未必同意啊，先不同房不就行了。”當娘的對于同房這個字眼反而沒有兒子扭捏。
李沅只得摸了摸鼻子，尷尬地去翰林院當班去了。
崔氏行動很快，當天就請了媒婆，因為雙方家長都有意，兒女也都對了眼，媒婆來來往往地傳遞信息的程序。
崔氏準備了納采的禮物，全部要雙數：大雁一對，羔羊、鹿各兩只，合歡鈴一對，金銀首飾四對，美酒八壺，繡了鳳凰、鴛鴦的綢緞各四匹，黍稷稻米面各兩斛…準備東西就準備了一天，東西還這么多，還得去腳行雇幾個挑夫，登門只有第二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命墨洵和七叔作為李沅的管家，帶著寫好禮品清單的版文，隨著媒婆，盛雁牽羊，奩采擔米，都用大紅的繩子、綢緞包裹。一行人浩浩蕩蕩想外城西的馬家別院行去，因為全靠兩條腿走路，硬是快到中午才到了馬家。
馬祥麟這時候早就在家等了一上午，做漢家富貴鄉紳的打扮，不過他生得粗狂，加上是獨眼，另一邊眼睛帶著眼罩，還是頗為唬人。
墨洵一行人被引入別院第二進的廳堂，自然由媒人指揮站位。
墨洵作為男方使者，面朝東，向馬祥麟說：“將軍有惠，貺室沅也。遇有先人之禮，使墨洵也請納采。”
馬祥麟作為女方家長，站在阼階上，面朝北，回答：“某之子憃愚，又弗能教。吾子命之，某不敢辭。”
都夠謙虛的…
馬祥麟愉快地收下了禮單，接過兩只大雁轉交給管家，拿出早準備好的“草帖子”和女兒的庚帖，交給媒人，這就是開始“問名”程序了。
草帖子上，寫好了馬靜妤上三代曾祖、祖父、父親的姓名、官職，自己的名字、母親的姓氏。這里面母親的姓氏最為關鍵重要，男方家長要憑借女方母親的姓氏確定未來兒媳婦是嫡出還是庶出…馬靜妤當然是馬祥麟正妻張氏的小女兒，馬祥麟作為石柱土司，妻妾成群，庶出未出閣的還有好幾個女兒呢。
崔母拿到馬家送來的草帖子，按照慣例要占卜問個吉兇，這也就是一個過場，，沒有問題就將李沅家上三代的姓名、官職填在草帖子后面，附上李沅的庚帖，送還給馬家。
這占卜李沅都會算，只要不是女大男小，屬相不是雞犬、龍虎之類的相克就可以。李沅大馬靜妤兩歲，屬猴，馬靜妤屬狗，完全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