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戰
羊湖并不大，但是四周的堤岸距離湖中央也已經遠遠超過了十里，哪怕岸上有人實力不凡，此時也聽之不見，觀之不清。
湖中站定，兩人簡單的對峙了一下，而后便各自動了。
霎時間，天地變色，風起云涌。短暫的交手，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滾滾而來的水浪，狠狠的拍擊在岸上，更是拍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一擊之后，兩人停了下來。這一刻，波瀾動蕩的天地之間，唯有兩道挺立的身影仿若永恒。
這只是一次毫無意義的試探而已，看不出誰強誰弱，。
不過玄峰卻笑了，沒有絲毫的高手形象，肆意、狂放、歇斯底里。
“哈哈！哈哈！”
“果然如此！二弟，你現在的實力不過與我相當！”
一擊之下，玄峰徹底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隱憂。
武道壁上殘留的仿若天地之道般龐大的余韻，始終是壓玄峰心中的一座山，讓他寢食難安。
哪怕是猜到趙澤林出現意外境界不復，依然心存忐忑。未曾親自體會過，便始終不能完全確認。
但是這一刻，玄峰真切的體會過了。所以，他確認了。他，再無所懼。
看著玄峰毫不掩飾的輕松肆意，趙澤林面無表情，不悲不喜。
笑聲漸歇，玄峰聲音低沉的說到。
“一直以來，我與你的目標都是一樣的，都想讓天下武林再無一絲紛爭。
我本是山里一個普通的村戶之子，家中有一個在背后默默扛起一切的父親，有一個慈祥溫暖的母親，還有一個可愛活潑的妹妹。那時，我的生活很簡單，每天都會帶著妹妹跑到附近的山林里，采果爬樹掏鳥窩，有時也會到小溪里摸半天的魚，晚上在母親的呼喊聲中回家，吃飯，然后睡覺。雖然簡單，但是充滿了歡樂，無憂無慮，沒有一絲煩惱。
我現在還記得，山里的那條溪流不大，但是魚兒也少，一天下來也不一定能夠捉到幾條。
我的生活本應該是這樣和平安樂，也應該永遠這樣和平安樂。
但是那一天，一個受傷的江湖人突然出現在村子的附近。斷劍，斷臂，披散著頭發，流血不止。我父親救了他，然后整個村子便都遭了劫難，唯有我因為天賦不錯才幸免于難，卻失去了親人，失去了一切。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所以我一直堅信，唯有江湖絕跡，百姓才能安穩。
我知道你長春堂早已布局天下，只要你我合力，必然能夠打造一個和平安樂，沒有紛爭，沒有殺戮的天下。屆時，民居其樂，豈不令我等英豪暢快！
二弟，聯手吧！我們一起來改變這個錯誤的世界。屆時，便能再現始皇帝時的盛況。”
始皇帝在時，天下靖平，無人敢亂。
看著滿是期望與真摯的玄峰，趙澤林目光略顯復雜。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個結義大哥有著天大的抱負。卻不曾想，竟有著這樣的故事，竟是這樣的理想。
沉沉的看著玄峰，趙澤林輕聲說到。
“時過境遷，天道易變。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盡管心有觸動，但是趙澤林依舊決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才是趙澤林留給天下人的自強自救之路。他，不允許有人破壞！
況且，趙澤林知道，任何的美好，都不會出自于單方面的強迫。
玄峰的臉色黑了下來，嘴角微微挑起，滿是嘲諷！
“罷了！現在這個天下，本就是強者為尊，待我打服你再說。”
語畢，玄峰悍然出手。
只是一道簡單的直拳，沒有滔天氣勢，也沒有激蕩的風起云涌。身影一閃，便跨越了空間，一拳打向趙澤林胸腹之間。
一聲長鳴！
利劍出鞘，冷厲的劍鋒斬在襲來的鐵拳之上。
沒有血液飛濺之象，也沒有金鐵交擊之聲。
兩人的交手，迅捷而又靜謐無聲。
拳已經換做了掌，凌厲的勁指不時地穿插其中。
劍影交錯，銀白的劍身，偶爾折射了一縷陽光，閃出耀眼的劍光。
沒有驚天動地的絕技，也沒有絕世無雙的神功，簡單的拳指掌腿單來直往，上下翻飛的劍刃也不過是橫切豎斬。你擊我擋，如是而已。
事實上，到了玄峰這樣的境界，出手之時一招一式皆與天地相合，看似不著煙火，實則沛勇難當，看似已然碰觸，實則相距甚遠。
波瀾不興的湖面，讓站在岸邊觀戰的人心生疑惑。
若不是之前的威勢太甚，若不是兩人踏波而行的真實不虛，這些人都要懷疑趙澤林選擇在湖中心決戰的原因了。
岸邊的人并沒有注意到，湖面已經微微下沉。
濤浪悄然間翻涌了起來，在人們注意到的時候又悄然平息。
玄峰半跪在湖面上，短短的交鋒耗去了他大量的體力，以人軀駕馭天地之勢，哪怕說的再輕巧也不是一項簡單的事。
不遠處，玄峰狠狠的喘了喘，在恢復了一些力氣后，緩緩站起了身子。看著趙澤林，目中精光四射。
“你輸了！跟著我吧！”
語氣中，滿是放松與輕快。
是的，出道以來從無敗績的趙澤林，在剛剛的交手中輸了。在交手了二十余招之后，便無法跟上玄峰的出手速度。
境界倒退，從來不是簡簡單單的小事情。
淡淡的看了一眼玄峰，趙澤林緩緩站起身子。
依舊是那句話，依舊是那個語氣。
“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聽著趙澤林一如之前的回答，玄峰臉色再次變得陰沉，一字一頓的說到。
“今天，你將亡于此。而我，則效仿始皇帝，收天下之兵，束天下武人，天下一統，再無紛爭。除了你，這個天下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完成這個目標。”
聽到玄峰的話，趙澤林竟是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趙澤林笑，讓玄峰感到了一絲屈辱。
“不過半步入道而已，竟想效始皇帝行事，自是可笑！”
半步入道？玄峰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不禁有些詫異的問到。
“你說什么？什么半步入道？”
趙澤林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大日，語氣有些復雜略顯的說到。
“古往今來，入道者不過五人，成道者唯有一人而已。入道者，與道同生，與道同行，觀之如見天地。入道者，不入寂滅，于人間無敵。你尚未真正入道，自然不知。”
趙澤林短短的兩句話，卻讓玄峰震動不已，不禁再次想到了之前在武道壁上感受到的那抹余韻，一縷火熱自心頭升騰而起。
“如何能成為入道者？”
看著一臉熱切的玄峰，趙澤林沒有藏私。
“心境！”
“心境？”
“所謂入道，便是與道相合的過程。初時，道在功法中，意與技合，方有武道氣勢。其后，明悟道在天地中，遂將自身之勢融于天地，出手之時便有天地相隨。再后，觀天地之勢，查道之所在，心意合一同歸于道。心境，便是道心，入道之心，與道同。”
聽完趙澤林的話，玄峰神情一凝，驀然開口。
“既如此，入道便成了道，焉復于人！”
聲音凌厲，竟有些嚇人。
聞言，趙澤林嘆息一聲，有些自嘲的說到。
“我曾入道三年，因道心不復，故而境界衰退。今，不過一線入道而已，一如當日之始皇帝。”
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玄峰，才又接著說到。
“否則，但有半步入道的水準，也不會今天這一戰。”
玄峰臉色再黑。
“哼！胡言亂語，什么半步入道，什么入道者，我只相信我自己。只要我還活著，必然能夠追上始皇帝，超越世間一切敵人。現在，你且上路吧！”
一邊說著，一邊凝聚天地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