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再而衰

　　阮紅玉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何為民神情一滯，凝聚起來的雄渾氣勢，跟著降了下來。握住扇骨的左手不再松開，他停下了繼續動手的打算。

　　看著神情未變的阮紅玉，何為民心中產生了些許疑慮。只見他腳下微頓，而后才再次舉步，越過了兩名護衛。

　　正面看著阮紅玉，何為民神情有些凝重的問到。

　　“阮小姐現在想說些什么？”

　　他沒有否認被阮紅玉挑明的身份，現在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實在沒必要去特別的隱藏什么。

　　而且，對于知道羅煞殿的人來說，羅煞殿的身份何嘗不是一種壓迫呢？這無疑更加有利于他的行動，如此就更沒必要去否認了。

　　盡管羅煞殿隱藏在江湖的表面之下，但是何為民沒有懷疑阮紅玉是如何知道的。作為趙澤林的紅顏知己，江湖中的事情，知道的自然會比常人多一點。

　　真正讓何為民心生疑慮，停下動手的打算并上前問話的，是阮紅玉猜到了自己是羅煞殿的人，卻依然鎮定自若。仿佛，有著什么依仗一般。

　　這，令他不得不再次小心謹慎起來。

　　沒有回答何為民的問話，阮紅玉自顧自的說到。

　　“物事紛飛，再不前復。罷了…”

　　她的神情有些幽遠，語氣有些低沉，似乎在回憶著什么。這是阮紅玉被攔截下來之后，第一次露出不一樣的神色。

　　隨即，就在何為民直跳眼角的時候，阮紅玉恢復了冷若冰霜的表情。

　　目光冷冷地看著何為民，阮紅玉輕輕搖了搖頭。

　　“且讓我來領教一下，‘大哥’的手下都有些什么本事？”

　　說著，阮紅玉將手中的青蛇劍稍稍向上抬了抬，劍尖指向了何為民。

　　她口中的“大哥”，正是閉關了近七年的羅煞殿現任殿主。

　　當年，阮紅玉與趙澤林在南方游歷的時候，結識了一位豪氣沖天的漢子，三人相談甚歡相見恨晚，最后阮紅玉甚至提議認了那人做大哥。

　　而就在阮紅玉以為，三人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一起游歷江湖的時候。她的那位大哥卻突然離開了，此后他們便再未相見。

　　而就在那一天的晚上，她與趙澤林遇到了一次極為兇險的圍殺。

　　罷了…往事如煙，前塵似夢。過去種種，一切皆休。

　　關于七年前，阮紅玉與自家殿主之間的些許事情，何為民多少已經了解了一些。而早在他決定動手之前，就已經將這些考慮的清楚了。

　　一旦自己如此行事，必然會得罪趙澤林，或許也會得罪殿主。但是，變局將至，他身在局中，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所以，早有覺悟的他，自然不會因此而出現什么動搖。而且，現在可是阮紅玉主動亮劍。一股殺機將他牢牢鎖定，這就更容不得他動搖了。

　　強自放下心中的疑慮，何為民輕吸了一口氣，看向阮紅玉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沉聲說到。

　　“既然阮小姐不欲細說，我自然不便強求。如此，卻是得罪了。”

　　說著，何為民再次摧發氣勢。而后足下一點，身形轉動之間，一柄折扇帶著兇猛的勢道，向著阮紅玉右肩點去。

　　剛勁的氣流自折扇四周排開，嗚嗚聲中割裂了荒野大地。這一扇下去，別說阮紅玉嬌弱的身軀，便是成人大小的金鐵也給打爛了。

　　而在何為民發起攻擊的時候，兩名等待已久的“天”字護衛，也同時動了起來。只見他們一個側身，瞬間出現在阮紅玉的兩邊。而后手中的鬼頭大刀，各自向著阮紅玉斬去。

　　看到這一幕，站在茶棚邊上的何大徹底激動了起來。絕巔境武者間的戰斗，果然如他猜測的那般，不動則已，動輒勢如雷霆。

　　僅是一瞬間，阮紅玉周遭的三個方向，盡是凌厲的攻勢。如此一來，阮紅玉要么選擇一個方向強行突破，要么就只能向后退去。

　　如果選擇強行突破，那么另外兩個方向的攻勢，必然會讓她陷入被動之中。而如果選擇后退，則必然會陷入何為民的追擊之中。事實上，何為民最強的手段，正是這之后的無盡追擊。

　　若是阮紅玉陷入其中，那么無論她再有什么手段，都無法改變注定的結局。

　　兵法有云：圍三缺一，正是如此了。

　　何大不禁在心中暗暗想到，如此一來阮紅玉必然插翅難逃了。長老果然不愧是長老，一旦出手，必盡全功。這一刻，何大甚至想到了一會當如何慶功。

　　有了阮紅玉在手，無論之后的局勢如何變化，他們都有了回轉的余地。如此，自然應當慶功。

　　只是，何大終究不過一流境界的武者而已。以他的眼光自然看不出，盡管何為民出手時氣勁兇猛凌厲，但是卻少了之前所營造的，不可抵擋的絕對威勢。

　　畢竟，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

　　何為民最強大的氣勢，在他剛剛動手前停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衰落了。此時強行提升起來的氣勢，已經難盡全功了。

　　而對于絕巔境的武者而言，氣勢的強盛與否，真的能夠左右一場戰斗的勝負。

　　何為民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但是他卻不得不強行出手。

　　因為，場中的主與客已然易位，就在他心生疑慮的時候。

　　而且無人知道的是，在何為民真正出手之際，他心中始終存在的威脅與不安感，也隨之陡然升高。

　　何為民不知道這股不安來自何處，但他知道這是他武道靈覺的示警。

　　看著阮紅玉那面對諸多凌厲攻勢，依然鎮定自若視若無睹的樣子。何為民心中不由的一突，他突然想到了一個盲點。

　　自從見到阮紅玉的時候起，就沒見她釋放過自身的氣勢，哪怕是她之前施展一袖青蛇的時候。

　　如此明顯的異樣，何為民本該第一時間就能夠發現的。但是一直繚繞在他心頭的威脅感，讓他意外的忽略了這一點。

　　想到了這，何為民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了。

　　武者對敵時故意收斂自身的氣勢，任誰看來都是一個笑話，除非高出對方太多。

　　但是，這可能嗎？何為民心中強自鎮定了下來。無論如何，現在都容不得多想。

　　說起來用了很多筆墨，但是這一切，不過都發生在一瞬之間罷了。

　　下一瞬，三道兇猛的攻擊，便已抵達了阮紅玉身邊。而此時，阮紅玉依舊毫無反應。

　　見狀，何為民心中稍稍的安定了下來。他相信，到了現在不論阮紅玉還有什么手段，都無法脫離自己等人布下的攻擊網羅。自己必能一擊建功，擒殺阮紅玉。

　　這，是他與兩名“天”字護衛歷次合擊以來，無所不勝所帶來的絕對自信。

　　此時，何為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心中所思所想，已然偏離了一開始的目的。

　　他的思維，已經被蒙蔽扭曲了。

　　當然，不唯他如此，兩名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天”字護衛也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