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雨的星期六,酒店內的沙發上靜靜坐著一個女人。
她的年紀很輕,約二十三四歲,皮膚雪白,如同透明一般。
她臉若銀盆,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她的黑發束在腦后,身上是一件白色露肩的吊帶裙,真絲柔滑。
她在凝眸沉吟,嘴角微微下垂,似是在微笑。
她仿佛在憧憬什么,又帶有點苦澀,很復雜的心態。
她的動作與姿態有種說不出的雍容素雅,自然秀麗。
她是鄧儷珺,一個優雅精致的女人,過著小布爾喬亞情調的生活。
她抬頭看看窗外的天氣,幽幽的吁了口氣。
連她都不知道何時開始,變得像林黛玉般多愁善感起來了。
在香港的時候,那種若有所失的感覺,苗頭已經萌動出現了,但她當時并不在意。
但自從離開香港以后,就變得更加強烈了,尤其是在夜里的時候。
情動為何來得如此之快,為何思念如影隨形?
或許是在香港遇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吧,那個男人的影子總是在她腦海中若隱若現,揮之不去。
昨晚她做了一個夢,夢里邊,他彈奏著曲,她唱和著歌,如同一對神仙眷侶。
她早已經不是十來歲的懵懂小姑娘了,為什么還會產生如此幼稚的幻想呢。
他們之間認識不過十分鐘,交談也沒超過二十句話。
但為何他給她的感覺,就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
是前生,還是來世?
她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愛上了一個陌生人,一個自己都不了解的男人。
這恐怕是世界最好笑的事情了吧,但它偏偏卻發生了。
忽然之間,她腦海中依稀閃過一個片段,渾身一個顫抖,臉色有些蒼白。
她赤著腳,急忙跑到行李間,找到自己的隨行的箱子。
她像是發瘋了一樣翻著自己的珍藏的相冊,一個一個散落在地上。
這是她每次出埠演唱,都會留下一些紀念的相片本,很有紀念價值。
“沒有...怎么會沒有呢....”她跪坐在地上失神的喃喃自語。
就當她要放棄的時候,終于在一個十分隱蔽的位置,找到了夾藏著她的秘密。
這張泛黃的相片,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已扔了,但卻鬼使神差保留了下來。
這種失而復得的感受,讓她霎時驚喜交加。
這是他們唯一有過的合照了,足以證明她并沒有情感錯亂了,他們曾是發生過交集的。
照片中的他是一個敬察,一身墨綠的制服,肩上有兩條柴。
英俊瀟灑,一身正氣,活脫脫的一個罪惡克星。
尤其是他整齊的牙齒,笑起來可以迷倒很多的年輕女人。
相片中的她,只是一個青澀的小姑娘,臉容清麗脫俗,還有可愛嬰兒肥。
一條白色長裙襯托著身段苗條,最難得的是眉宇間,有一股自然的少女嬌憨。
她親密挽著他的手臂,緊緊靠在他身側,還做出了小女生可愛的剪刀手。
這張泛黃的照片里,悄然記敘一段不為人知的青蔥往事。
那一年,自己來香港作登臺演出,而他是警隊派來維護現場秩序的藍帽子敬察。
演唱中途,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有炸彈呀」,歌迷們頓時爭相逃跑,現場失控發生大騷亂,自己當時在臺上被嚇懵了,手足無措。
是他一手把她摟在懷中,任憑那些驚慌人群的胡亂沖撞,依然穩穩護著她退出到了安全地帶,沒有讓她受半分傷害。
她永遠忘記不了,當時她躲在他懷中,望著他那張堅毅鎮定的臉,那張臉有著與他年齡不匹配的沉著冷靜,他是那么的讓人心生安全感。
她知道就是那一刻,自己就開始默默喜歡上了他。
還有一次,自己因為在臺上唱歌走音忘詞了,在休息室里被罵哭了,然后自己就一個人偷偷躲在后巷里哭。
他當時正好當更巡邏經過,看到她哭成小花貓的樣子,就靜靜坐在她旁邊,替她抹著眼淚,講了一堆她從來都沒聽過的笑話來安慰她,把她逗得嘻嘻笑個不停。
他下更后,還帶著她去吃了街邊的大排檔,雖然是簡簡單單,但卻最有味道了。
此后那段時間,只要自己有空,便會找著各種理由哀求著他帶自己去玩,甚至是無知無畏,直接打電話到差館找他。
他帶了自己去荔園玩過機動游戲,坐過天星小輪、山頂吹過風,淺水灣游過泳.....
自己總是喜歡追著他「阿東」或者「阿sir」的亂叫,卻從來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少女的情竇初開,讓她仿佛嘗到了愛情的滋味。
那也是她當時在香港,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了。
直到后來,當時他跟自己明言過,他有女朋友,因此不能每天出來陪她。
但自己每天收工后依舊盼望著,就坐在那里呆呆望著,等著他出現。
他是一個青春熱血的敬察,自己一個小有名氣的歌星。
一樣是一張青澀的臉,身份也并不是很懸殊。
只是后來,有人發現自己跟一個香港敬察有密切來往,周圍的人都在提醒或是責怪她,不要跟敬察來往。
她剛開始不信,但聽得多了,慢慢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時的敬察的名聲,就跟流氓一樣。
「有牌爛仔」并不是白叫的。
自己暗自賭氣,沒有主動去找過他,但后來他卻從來也沒去找過自己。
他當時怎么不來找我呢,好狠心的人呀,她不由捏緊了拳頭,難以釋懷。
曾幾何時,她以為自己忘卻了這段記憶,是被時間給抹去了嗎?
不是,是她故意塵封在心底了。
現在回想起來,就如同發生在昨天一樣,情景歷歷在目。
她終于明白自己是錯過了什么,是的,她錯過了。
那段無疾而終的情動,讓她內心隱隱作痛著。
七年過去了。
兩人的命運,終于再次相交在同一條地平線上了。
她把這張相片緊緊貼在懷中,終于明白了。
想起了那時的他,那說話時的語氣神態,就連發型,一點都沒變,只是一張臉變得更加成熟,更耐看了。
他似乎總是對她很熟悉,卻從來不會過分靠近。
她知道兩人重逢時,他肯定是知道兩人有過的曾經的。
但他從來沒提及這個,就當兩人從來沒認識過一樣。
她心里產生一股沖動,恨不能立即,狂奔的到他面前,大聲的質問他這個無情之人。
這種瘋狂的想法,讓她自己都差點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