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平民夜總會
油麻地的社區中心，一般也稱之為榕樹頭。每逢華燈初上，便開始人潮喧鬧，路上擺滿了各式小販攤檔。
既有占卦丶算命丶批字等檔位，也有賣水果丶涼粉丶糖水等小食檔，另外還有賣武丶拔牙丶講古丶唱歌等攤檔。
在榕樹頭這片大笪地附近，既有跳蚤市場，又有飲食大牌檔，更有不少表演節目，是香港平民百姓在夜間的娛樂場地，這里亦見證著香江的市井文化發展。
香港有兩處著名的平民大笪地，一處是位于上環的新填地，另一處便是油麻地的榕樹頭廟街一帶了。
每天來這里逛夜市的人絡繹不絕，尤以附近下班后無所事事的中年人為多，也有些是前來夜市購買平貨，其他區的市民則前來以覓食為主。
分飛萬里隔千山離淚似珠強忍欲墜凝在眼 我欲訴別離情無限.......
此時場中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顯然是忍不住歌癮上頭，讓生鬼七伴奏了一曲分飛燕，自己投入忘我唱了起來。
語氣神態唱腔都非常不錯，吸引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叫好聲不斷。
生鬼七是常駐榕樹頭的一位街頭表演者，在這里賣藝十幾年了，一眾街坊對他都很熟悉和喜愛，他懂拉二胡丶小提琴及秦琴等多種樂器，平常喜歡演奏粵曲小調為多，觀眾也可以付錢特別點唱。
圍觀的人群中便有盧東杰和況美蕓兩人在駐足觀看著，今晚盧東杰是帶著她提前來這里踩場了，這里既是練歌也是練膽最適合的場合了，唱得好壞也能有最直觀的反應。
“怎么？嫌這里太吵鬧了？”盧東杰感覺身旁的況美蕓情緒有些不安，低頭靠近問了句。
“不是，我.....我還是有點害怕。”況美蕓抬頭怯怯地和盧東杰對視了一眼。
“藝高必先人膽大，練藝就要先練膽，凡是都有第一次的，沒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事我撐住你呀。”盧東杰拍拍她肩膀，寬慰笑道。
“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呀。”況美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地低頭懦道。
“這樣吧，他們幾個還沒到，我先帶你逛一下街，放松一下心情。”盧東杰看了下手表，才六點半左右，離約定集合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嗯，我聽你的。”況美蕓看著盧東杰那鼓勵的目光，心中一暖。
于是兩人沿著長街閑逛了起來，榕樹頭一帶大多數是木屋和鋅鐵屋組成了居住區，一屋二用，既做牌檔亦有住家，房屋圍繞榕樹而建，甚至有樹木從房屋屋頂穿出。
這些攤檔主會選擇在五點左右在榕樹頭街市霸位開檔，以木箱和木架擺貨，小販間互相接納，所以這些走鬼攤檔也算是固定攤檔般擺賣了。
雖然這些小販手執流動牌照，但有差人出來巡街時亦仍要「走鬼」。
榕樹頭整個范圍全是街市，除數十個魚肉瓜菜攤檔外，亦有不少藥檔和跌打檔，是油麻地最繁忙的街市。
街市街路上有一列大排檔，公廁對面位置是「大只牛」大牌檔，另外有「有記」食夜宵丶「連財發」打冷，甚至不少名人都喜歡來吃夜宵。
“上集講到崆峒派甘瘤子，勾結紅蓮寺方丈知圓，堅銀擄掠，無惡不作，巡撫卜文正受命微服偵查。甘瘤子欲招攬流落街頭賣藝的桂武，把女兒聯珠許配給他.......”
只見榕樹下一個身穿灰色長衫，手執紙扇的中年人端坐一方木桌后抑揚頓挫地講著武俠故事，以他為中心的位置圍滿了一大群小孩子，個個聚精會神，生怕錯過了一個字，外圍也有幾個家長也是聽得入神。
這是一處講古檔，場中的中年男人便是市民口中說的「講古佬」了，他通常講一些市民耳熟能詳的武俠故事或是民間傳奇，只要他一開講，很多聽眾都忍不住湊過來聽古，高興之余也會出手打賞。
“東哥，你說那個道士是在干嘛的，不會是打坐修行吧？”況美蕓始終還是少女的天性，一路行下來，拉著盧東杰東看看，西瞧瞧，現在又指著一個道士打扮的家伙問了起來。
盧東杰順著況美蕓的指向所及，對面正襟危坐著一個在閉目養神的道士。
他一身素色長袍，鶴發童顏，銀絲飄飄，看起來確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飄塵出世的味道。
道士身前的方桌的正中央下垂著一塊白布，只寫了一個大大的「測」字，傍邊豎著一面黃色長旗迎風招展，上面畫著道家常見的陰陽八卦圖，道士似乎對外界的喧鬧兩耳不聞。
“他之前是新界青松觀掛單的道士，這幾年下山布道修行，為世人解困釋惑，聽說他測字很靈的，你要不要試試？”盧東杰煞有其事地說。
“真的嗎？”況美蕓聽盧東杰這樣一說，臉上有些躍躍欲試的表情。
“你可以試試看，如果不靈的話，我們一毫紙都不給他呀。”盧東杰拉著她手走了過去。
盧東杰仔細地打量了這個鬧中取靜的老道士，在況美蕓期待的眼光下，這才笑著開口道：“道長呀，請問測一個字要多少錢？
“看善主你心中善意如何了，多多益善，少少亦無拘。”老道士沒有睜眼，語氣輕飄淡然地說。
“好，行善積德最樂也。”盧東杰掏出五塊紙幣放在桌面，然后含笑看著他。
“請。”老道士動動嘴角，說話意簡言賅，仍然是一副高深模樣。
盧東杰朝況美蕓點頭示意了，小美蕓上前拿起毛筆，撓頭想了一會，才在白紙上歪歪斜斜地寫下了一個「青」字。
她寫完后放下筆，看著這個有點丑的字，嬌俏地吐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羞澀的道：“寫好了。”
“青字無心，便為無情，小姑娘以后的情路注定會有一番坎坷。”道士微微張開眼，瞄了一眼白紙上的青字，略帶惋惜的語氣。
況美蕓聽完老道士的話，臉上有些慌張失色，轉過臉求助地看著盧東杰。
盧東杰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對著老道士笑道：“沒有其他了？”
“可再寫一字。”老道士的語氣變得循循善誘起來。
“道長，麻煩再參透參透。”盧東杰再次掏出十塊錢放在桌面，手指輕輕叩了叩。
“再請。”老道士一如既往地高冷。
況美蕓再次提筆在白紙上寫上了一個「云」字，然后有些緊張地看著老道士。
這回老道士看著臺面的字沉吟了良久，才撫著長須說道：“青字從云，便有人生直上之意，雖小姑娘情事會小有波折，但事業卻一帆風順”
說完了老道士長袖一揮，臺面的紙幣便括入囊中，然后繼續閉眼養神，一言不發起來了。
況美蕓有心再追問一句，但看老道士這幅樣子，只好把目光收回，盧東杰笑著對她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離開了。
“東哥，你說他測的字是不是真的呀？”況美蕓忍不住回頭看了老道士一眼，然后一雙大眼睛直直望著盧東杰。
“道家的玄機，信之則有，不信則無。”盧東杰哈哈一笑，拉著她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