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唯一有些難辦的,倒是運送尸體的事,再怎么說,賀蘭也已經死了二十天,尸體雖然被棄置到地洞里,可也會發爛發臭,運送起來,著實不方便。”
“幸好,我們現在人就在東市,可以先把尸體運出來,放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等到明日一早再運到大業坊。”
文伽仍然是在抬頭看著房頂,下巴卻輕點了點。
“你說得對,這樣做更穩妥。”
“不過,也不必太著急了,反正現在是在東市,不如我們去看看許大娘,他家的白沙龍,我可是想的厲害。”
許大娘?
許家肉肆?
他剛剛來到大唐時的落腳點,若是她不提,他差點都忘記了。確實是很長時間沒有去看望他們了。
他側頭,正對上那雙晶亮的眸子,其中的期待和欣喜,絕對不是逢場作戲。
難為她還記得,玄一感慨萬千,他現在確信,眼前的這個女子,確實是把他裝在心里的。
“走!”
“讓你吃個夠!”
別管那尸體如何朽爛也不管明日案件究竟如何發展,總歸是先吃飽了這一頓,才是真的。
大吃大喝,心情舒暢的兩人,現在已經在趕往許家肉肆的路上,而被他們侵擾,慘被捅了老巢的真道士明珪。
現在卻坐在廂房中,疑神疑鬼。
就在剛才,他帶著疑慮沖入了緝妖司大門,當得知,張玄一和徐文伽兩個人同時回來之后,那股不祥的預感就越加強烈,他迫不及待的返回廂房查看,對于他來說,只有這里是唯一的禁忌。
難道,世間真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不諱言的說,自從他開始避世隱居,雖然是假的,可他確實把戲做的很足。
他極少出門,幾乎天天都呆在房里,即便不是在房里,也是在司里打轉,幾乎沒有離開過緝妖司府衙的范圍。
可就是今天,十幾天來唯一一次離開,終日飄在外面也看不見人影的妖道竟然回來了!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有的時候,老天爺也是存心要弄出一些事情來。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考驗?
當他火急火燎的返回廂房,首先看到的,就是空蕩蕩的一間房,沒有張玄一,也沒有徐文伽,房里根本就沒有人。
然而,他不相信。
這是出于同類人的特殊預感,想想張玄一那人的為人,一向是機靈鬼變的,知道自己不在,他不可能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不進來探查。
難道,他已經走了?
確實,自己出去的時間有些長了,都是談論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緊要,不知不覺時間就溜走了。
現在再后悔也來不及,從表面上看,房間里的擺設都還在原來的位置,和他離開時候沒有什么兩樣。
可是敏銳的他,還是察覺出來一絲異樣。
不對勁,總之就是不對勁。
他坐在胡床上,撫摸著攤在床上的書冊,這些東西,原本就是他故意放在這里的。
原因無他,皆是因為這間房里,處處都是安全的,唯有這塊地方,這胡床底下是危險的。
秘密就藏在這里,若是能守住了這個地方,別處他們愛怎么看就怎么看,愛怎么翻就怎么翻。
他才不會在意。
若是有人擅動胡床,他相信這些書冊不會一點變化都沒有。要知道,他可是故意攤開來放的。
哪會有人搬動胡床,卻還能讓這床上的書紋絲不動保持原樣的。
這些書,并沒有什么變化,他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書頁停留的位置,再到書籍擺放的位置,確實都和他離開的時候差不多。
難道,他們兩個真的沒有進來?
他還是不能相信,若是真的沒有進來,那股從心底漸漸升起,逐漸加高的異樣的感覺又是從哪里來的。
不對!
肯定還有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直以來,他的靈感都很敏銳,正是依靠著這份與生俱來的敏感,他躲過了多次災禍。
而現在,這種異樣的感覺又再次出現,明珪篤定,感覺沒有錯,出錯的正是他的眼睛。
他的鼻子,他的耳朵。
鼻子?
對了!
就是這個部位!
他用力收縮鼻翼,將周遭的氣息全都收入鼻孔之中,讓各種氣味在鼻腔之中貫通了一次。
再次篩選,果然,那種異樣的感覺,他終于找到源頭了。
就是氣味!
要知道,明珪雖然是個道士,卻從來也不喜熏香,這間廂房,名為禪房是用來清修打坐的,其實,房間里連一支熏香都找不到,就連普通的線香都沒有。
房間里幾乎沒有任何氣味,素素靜靜的。然而,再次進門,他卻發現,房間里的氣味有了微妙的改變。
那種改變,似乎就是從門口開始的。
他走到房門前,將它再次推開,走了出去,而后反身再次進入房間,如是再三。
每每再次打開房門的時候,他就會嗅到那種殘余的香氣。那股香氣,雖然很微弱,但是他卻再熟悉不過。
他想,他不會認錯。
那是徐文伽香囊的味道!
沒錯了!
距離上一次她進入這間廂房,已經過去了十幾天,屋里早就沒有她的香氣殘留。
而現在,它又再次出現,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就在剛才,徐文伽進來過!
徐文伽都進來過,那妖道還能不進來嗎!
果然啊!
現在這兩人已經是沆瀣一氣了,他以手撫心,感受著那里異樣的心跳。
這女人變心實在是太快了!
現在她不僅要為他說話,為他辦事,甚至于可以和他形影不離,甚至于是侵犯自己的利益。
這哪里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文伽妹妹,也好,經了這一次,他也可以徹底對她死心了,不必再抱幻想。
以張玄一的機智,既然進得門來,便一定會直搗黃龍,向著最大的目標前進。
這間房里,哪里最大,哪里的目標最明顯,毫無疑問,正是正當中的胡床。
他步步靠近,心也不可控制的狂跳不已。
難道,他的秘密真的被他們發現了?
時間倒回到一個時辰以前,明珪出現在西市大街上,老實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這片車水馬龍之地,感受這里的繁華。
雖然他本就是長安人,生在這里,長在這里,根也在這里,對這里的一切他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熟悉。
熟悉到甚至有的時候都不會在意,原來,這里是這么一片繁盛之地,這樣的繁盛并不是處處都可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