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上官婉兒是個女官,還是外人,可是,武承嗣也很清楚,她在姑母心中地位是很高的。
說話也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時若是她能跳出來說幾句話,緩和局面,說不定事情就會向著不同的方向發展。
結果呢?
這么一個精明強干的女人,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嘴巴卻像是被人堵上了似的,一個字都不說。
于是,這座殿堂之中,這么多的人,除了武后居然沒有一個人是站在他這邊的。
他禮部尚書武承嗣孤立無援!
“張道長,你究竟想干什么就直說好了,不必拐彎抹角。”最后,還是武后自己跳出來,一錘定音。
玄一大喜,他正在等待這么一個機會,這句話,由他自己說出口總有些不夠有底氣。
誰知這一次,老妖婦還挺配合,不必他繞來繞去,她就直搗黃龍了。
不錯,不錯。
希望她接下來也能保持這樣的狀態,以便他更快的達到目的。
“既然太后說到了,那微臣就不客氣了。”他走到了殿堂中央,他要堂堂正正的表達自己的態度。
“說吧!”
“與其兜兜轉轉,還不如你趕快直說了好!”武后其實是個急脾氣,只要條件允許,他并不介意把進程推動的更快些。
“太后娘娘,那微臣就直說了,請太后娘娘恕罪。”
“恕罪?”
“哀家為何要恕你的罪?你又要說什么?”
“何罪之有?”
武后發動疑問三連,雖然知道張玄一這樣說,肯定是有備而來,不過,她還是很疑惑。
不問清楚,嘴巴就不痛快。
“微臣將要建議的事情,一定會惹得太后娘娘勃然大怒,這件事微臣很清楚。不過,微臣還是不得不說。于是,只得先向太后娘娘討一個旨意,免了微臣的罪過,微臣才敢開口。”
呵呵,說得好聽,武后色變。越看他就越覺得,年紀輕輕的,怎么這么狡猾。
她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這樣狡詐的青年,就應該讓他在民間自生自滅,或是給他隨便扣一個黑鍋,趕緊讓他去見閻王。
現在可倒好,有了太平撐腰,一時半刻的,她拿他還真的沒有什么辦法。
當然了,這些都不重要,武后執掌朝政,想弄死他還不容易,方法多得很。
可是,情勢如此,她卻也不能輕易動手。
張玄一辦案勤勤懇懇,確實是很有成效的,她派出去的暗探,目前也并沒有捉到他什么把柄。
不知道是他的手段確實高超,還是他真的清白無辜。
總而言之,目前的這一段時間,暗探確實是沒有查到多少有用的線索。
對于武后來講,還有另外的一層束縛,卻還是她自己給自己加上的,當然是在張玄一的誘導之下才生成的。
那些可以將張玄一置于死地的事情,早就被他找了借口,拖延了下去。若是武后現在就撕毀約定,把他處斬,便是失信的行為。
雖然她完全可以這樣做,以往,她也用這樣的不問是非情由的方法,殺過許多人。
從來也沒有猶豫過,可是,這一次,她卻有些掣肘。
一方面是,她認為,張玄一畢竟是個江湖人士,若是真的和他斤斤計較,未免太掉價。
反而顯得自己很小氣,她可是踏過尸山血海才走到這個位置上的,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怎么可能在張玄一這么個小小的陰溝里翻船。這是她作為大唐皇后、太后,執掌朝政幾十年的自信。
當然,這只是一個次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還在于,武后就不想殺他。
確實是舍不得,這樣一個有意思的人物,年紀輕輕的,渾身上下都充滿著各種謎團。
實在是讓人忍不住也好奇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種種匪夷所思的行為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嚴格來說,武后是個愛才惜才的人,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妥善的掌管朝政,她雖然作風狠辣,卻也知人善任。
她能夠看出,看似邋遢的張玄一,絕對不是個凡人,若是他不和她對立,她一點也不想刁難他。
甚至重用他也是極有可能的。
不過,威逼利誘,對于這個人肯定是沒用的。
幾次見面,從他的種種表現就可以看出,他不怕死,還不愿意當大官。這樣的人,是最棘手的。
可以說,在找到他的弱點之前,他甚至可以說是無欲無求的。
面對這樣的傳奇人物,就算是心狠手辣的武后也很難下手。
所以,在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她正在以緩慢的步伐,步步退讓。
甚至于,對張玄一的忍讓都已經超過了對武承嗣的疼惜。
“其實,娘娘不必擔心,娘娘想取張某的性命實在是易如反掌,任何時候都可以下手。”
眼見著武后呈現思考狀,張玄一也沒閑著,立刻表明立場,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想殺我,實在是太容易了。手段多多,不必急于一時。
過了大概一個響指的時間,武后才悠然開口:“哀家倒是想殺你,可若是不讓你開口就送你去死,難免落人口實。”
“想說什么就盡快說吧。”
誒,這就對了。
雖然老妖婦還是沒有明說,不過,她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今天不管他說什么,她都不準備怪罪他。
既是如此,那他也就不再猶豫。
明言道:“微臣認為,武尚書剛才所言,只能證明他確實是在什么地方見過這份訴狀,最有可能的場合就是在陳達開死在肺石附近的時候!”
“你說什么!”武后拍案而起,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可她還是不能接受張玄一將她的侄子臆想為殺害陳達開的兇手。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還請太后娘娘能冷靜點,聽微臣分析。”
“這份訴狀是陳達開死前特地存放在花魁智賢那里的,她手里也只有一份。而且,自從達開死后,她就從憑香閣里出來,躲到其他的地方居住了。”
“據照顧她的小廝婢女說,這一段日子,除了我們這些調查人員,并沒有人見過她,她也并沒有把這份訴狀交給別人看過。”
“那么陳達開有可能一連寫好幾份,分發給眾人,尤其是武尚書看嗎?”
“這就更加不可能!”
張玄一頓了一頓,把說話的節奏調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