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又有人發仙符了?
不對!
他仔細觀察了一陣,不論是東市還是西市,街上的行人,臉面上身上都很干凈,走路的時候充滿自信,絕對不像前些日子的疑神疑鬼。
可見,經過他們的教育,景云觀的老道士已然改邪歸正,再也不去兜售那些不管用的騙人玩意了。
他能夠迷途知返,也不枉費玄一他們饒他一馬。關于景云觀吳九一道士的案件,他們也早早的就向武后做了詳細的匯報,因為,這是他自己做下的事情,和他們主辦的四象圖相關案件沒有太大的關聯。所以,匯報的時候,他們將內容講述的很詳細。
不過,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本意,他們把吳九一的形象描述的比較光明。
并沒有把他利欲熏心的那一面講給武后聽,而是貼心的幫他編造了一串謊話。
謊稱他是受了惡鬼蠱惑,才制作了一些神符防身,起初并無惡意,誰知,這件事竟走漏了風聲,傳到了城里。
最近城中怪案頻出,人心惶惶,于是,有不少信徒就想從他那里討得一些神符護身。
這一來二去的,就變成了一樁買賣,賣的多了一些,不過,經過他們的教育,吳九一已經把多收的錢款全都退還了回去。
這件事,他們并沒有撒謊。他們確實是按著吳九一把那些聚斂的錢財全都物歸原主了。
要說,也是他自己辦事得力。誰讓他記賬記的全呢?
按照自己的記錄的賬目,他差遣自己的小徒弟,挨家挨戶的退還款項,想來,真是肉疼。
一連忙活了好幾天,終于把這件事辦好了。
在保住張玄一小命的這個問題上,他們達到了空前的一致,吳九一當然想保命,他一把年紀了,不過就是貪財,哪里想到自己就會招惹官府,竟至于死。不論如何,他都必須撲騰兩下,看看有沒有活命的機會。
至于玄一這邊,倒不是看他年紀一把,柔弱可憐,只是為了自己著想,捎帶著幫他一把。
雖說,吳九一的所作所為,都是個人行為,但不可否認的是,那個指引他做壞事的所謂天神的預言,還是與四象圖的提示相關。
為了不把這一點暴露給武后,也為了將來獲取更多的線索,他才努力想武后爭取,不要把吳九一處置極刑。
武后這邊,不論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居然應允了。這個舉動,更加驗證了玄一的想法。
武后對于他這個默默無聞的小蝦米,絕對是有所求的,要不然,這么荒唐的理由,她也聽得下去。
這樣無所謂的人,還惹了她不痛快,她居然也可以饒過。凡此種種,都證明,不久的將來,將有一口天大的黑鍋,飄到玄一的頭上,徑直砸下來。
到時候,所有的容忍,寬恕都會變成黑鍋的籌碼,讓這口鍋壓得他翻不了身。
他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就是不知道,這一天要什么時候到來,他又能扛到什么時候。
不論將來如何,只看當下的話,結局還算不錯。吳九一不必死了,只需要呆在景云觀,老老實實的侍奉元始天尊。
當然了,也不會一點處罰都沒有,他被禁業三年,不準到城中講解道法,也不可以開法會。
暫且保留道長的職位,雖然,他的財路算是大大的斷掉了,但是老命得保,他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就在玄一胡思亂想的時候,放生池終于到了。
這片地方,其實換到現代來說,就相當于大唐的皇家養魚池。因為除了皇家生辰,平常日子也沒有什么用處,所以,此處的看管并不是很嚴格。
甚至,城中百姓都可以隨便在池邊圍觀,投食,相當熱鬧。
“今天是胡商百藝班表演的日子,城里的百姓早就算好了時辰,可不全都往西市里面趕,去晚了,就找不到好位置了。”文伽悠然開口。
到了放生池附近,人流量顯著的減少,洶涌的人潮都向著西市另一角沖過去了。
“百藝班?”
“是哪里來的雜耍班子嗎?”對這種長安風物類型的東西,玄一還真是知之甚少。
除去破案,對于這些奇聞異事,他還是很有興趣的,只是平時差事太忙,他實在是沒有精力關心這些事情。
“并不是一個雜耍班子,凡是西域胡地過來的雜耍班子,包括幻術、角抵之類的都算上,這些班子合稱百藝班。”
“城中百姓都相當喜歡看他們表演,每每有新節目都是人山人海,觀者如云。”
“時間一長,武侯這邊為了管理方便,就規定百藝班的表演,每五天進行一次。”
“并且由市署出面,將各種雜耍班子都進行了登記造冊,把他們聚集在一起,劃定了區域,讓他們輪番表演。”
“所以,城中的百姓都是算好了日子,提早出來,就為了到西市來看表演,這幾乎已經成了西市的一項重要活動了。”
原來如此,看來,大唐子民的文化娛樂活動,當真是豐富多彩。至少,在武后當政時期,街面上的管理也算是井井有條的。
各級官府,各司其職,以至于城市運轉良性。
放生池附近,也有許多的景觀建筑,石橋、涼亭,駁船,應有盡有。當然,個頭上來看,都比較小,比不得坊城外少陵塬的那些。
景觀的周圍,亦是綠樹成蔭,花卉競相綻放,可堪美景一幅。
不過,今天的放生池附近倒是沒有那么熱鬧,顯得稍微冷清了一些,玄一想來,大概就是因為今天是百藝班表演的日子,人流都被他們吸引走了。
這對于他們來說,倒是好事一樁。
人少,他們也省得費勁避人耳目了,玄一踮起了腳尖,眼睛滴溜溜的轉,外行的模樣,讓文伽當真是看不下去。
“你這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鬼鬼…祟祟?”
“你說我?”
“怎么可能!”他立刻挺直了腰桿,顯得正氣凜然。
“就是你啊,還能有誰?”文伽端著肩膀,狀若隨意的在街上走著。
“我們不過是來打探消息,又不是來干壞事的,街上的人,哪會注意到我們?”
“可是,你說了,這里都是做黑活的一些人,要是被他們看出我們的身份,我們不就不好辦了嗎?”
文伽一臉莫名其妙:“看出來?”
“能看出什么?”
“我們兩個臉上又沒有刻著字,誰會知道我們的身份。”她又瞟了他一眼:“倒是你,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怕是會被人看出來,你心懷不軌。”
“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最好。”
經了她的點撥,玄一也是想通了,要說好像就是這個道理,他們緝妖司供職的人員,也沒有正經的官服,全都是便裝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