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你還嫌棄我?”文伽挑眉。
“沒有沒有,”玄一慌忙擺手,唯恐被她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我這傷在肩上,你要是為我包扎,我就要脫衣服,男女有別,終究是不好。”
“當然,我自己是無所謂的,我是擔心,你為我包扎,對你的清譽有損。”他說的都是真心話,要是在現代,這樣做倒是無所謂,只當徐文伽是仗義相助就是了。
可現在的年代背景是大唐,他和徐文伽年輕男女之間,還是不宜有過多的接觸。
“我也無所謂。”徐文伽把白布又扔回了背簍,下一瞬,她已經抓住了玄一的肩膀。
“誒誒,小姑奶奶,你輕點,疼啊!”雖說文伽并沒有搭上他受傷的那一邊肩膀,力氣也不算大,可還是牽扯到了另一邊的傷口,疼得他哇哇亂叫。
文伽的眉間略有幾分遲疑,卻也沒有松手,而是拉著他走進了小巷深處。
兩人盤腿而坐,玄一看她把白布又扯了開來,臉上也并無羞臊之色,或許,她還真的不在意。
“脫吧!”
文伽睨了他一眼,忽然間覺得,他這副猶猶豫豫,不敢行動的樣子,也挺好笑的。
遂又起了壞心思,想要逗一逗他。
“快點啊!”抬腿踹了他一腳,玄一更見羞惱:“你這是干什么,欺負病人嗎!”
文伽端起兩手,頗有些無賴之風:“我倒是要問問你,你這血流不止的,難道真的不打算包扎,還是一定要去醫館?”
“難道,你還要我動手?”
“幫你脫衣服?”
此言一出,立刻把他嚇得魂飛魄散,他瞧見四處無人,終于開始寬衣解帶。
這古人的衣服就是麻煩,他已經盡量少穿一點了,可還是免不了要里三層,外三層的。
不過脫下了兩層衣衫,他才發現,自己的傷真的是很嚴重,外層的衣衫也已經全都被血水浸透。
待到最后一層衣衫揭開的時候,如牡丹花一樣層層豁開的傷口才徹底暴露在他的眼前。
“我去!”
“居然傷得這么重!”他感嘆道,瞬時覺得,肩上更疼了。
“你才知道?”
文伽先是查看了一下他的傷情,幸而,傷口上的血水都是嫣紅的,看起來竹葉刀確實是無毒的。
她又拿出一塊帕子,將傷口周邊的血水擦拭干凈,當那秋香色的帕子,接觸到傷口的時候,一直嘴硬的某人還是忍不住冷氣直抽。
“你輕點啊!”
“疼!”
“特別疼!”
文伽挑眼看他,滿是不屑:“你不是不想包扎嗎?”
“我還以為你是什么硬漢,根本不怕疼哩。”雖然嘴上這樣說著,可手上的力氣,確實收住了不少。
手法也輕柔了。
“誒,這樣還差不多。”他點評道,直到這時,他才有機會去偷看一下文伽的神色。
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全都無所謂嗎?
且看某女,白皙的臉上,幾點紅漲,眼神專注的盯著傷口處,正在把豁口內部的血水也都清理干凈。
說實話,在沒有麻醉藥的古代,這真的是一項酷刑。
雖然華佗的年代,他就已經發明了麻沸散,可說實在的,古代對于醫藥行業的輕視,使得這種重要的技藝并沒有完整的傳承下來,廣泛使用更是不可能。
于是,到了初唐時期,張玄一還是要忍著劇痛,等待著徐文伽小心的包扎,并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文伽眉頭緊皺,嘴唇也緊緊的抿著,他看著她,揣摩著她的心情,見她舉起了一個小藥瓶,便道:“文伽,你也還是關心我的吧,要不然也不會等在巷口,要給我包扎了。”
文伽聞言,手上一抖,那些藥粉就全都掉在傷口處了,瞬時又牽起了疼痛,他面目猙獰道:“你這是做什么?”
“報仇啊!”
“我只是給你上藥,誰讓你亂說話的!”某女也不是好惹的,你不是疼嗎?
我就讓你更疼好了,這樣想著,就又猛撒了一片藥粉,聽到張玄一齜牙咧嘴的聲音,她心里好不痛快。
“我知道,你就是關心我,我說出來了,你不好意思,所以才故意報復我!”
反正她也是個狠心的女人,既然已經惹惱了他,那就干脆把話都說開,看她還怎么狡辯。
“誰關心你?”她猛力一撕,手上的白布就斷成了兩條:“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誒,這個世道啊,真是多情總被無情擾啊!”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完全不通。”
玄一斜睨著她,見她眉頭清淺,似是有無限的柔情只待訴說,總覺得,到了今天,此時此刻,有些事情是可以挑明了說的。
“說的就是你我啊,”文伽將白布裁剪合適,他抬起肩膀,相當配合。有了她的金瘡藥,傷口的疼痛確實是大大減少,他也可以小范圍的活動了。
文伽沒搭理他,他也是個厚臉皮,并不在意她的冷臉,又自顧自道:“你看,我就是個多情的人,對天官,那是兄弟情,關鍵時刻就是兩肋插刀,同生共死也不怕。”
“對你,就不一樣了。”
隨著話題逐漸展開,文伽也察覺出了一絲異樣,她并不是愚鈍之人,也并不算是完全不通曉情事。
只是,曾經逃婚的壯舉,讓她名聲受損,呆在緝妖司的這半年,她往返奔波,總是將自己沉浸在各種案件之中,時間長了,她也習慣了,把自己當做是個正經的差役一樣,當差食祿。
然而,當張玄一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是很快就意識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么。
她應該想個說辭,把他的話給堵回去,這很容易辦到,可她卻沒有這樣做。
心里有一種聲音,誘惑著她,他到底想說什么?
會是自己預料的那種嗎?
她想聽一聽,他究竟會說什么,所以,她裝作淡定,繼續認真給他包扎。
“而你和我呢,”果然,他又開始說話了,文伽強按著自己的好奇心,仔細的包扎,她越是認真,玄一就越是能感到,她其實是在掩飾,等了好久,他沒有說話,文伽終于是堅持不住,抬眼看他,正撞上他玩味的眼神,心下一亂,趕忙收回了視線。
玄一噗嗤一笑,這才終于把話題進行下去:“絕對不是兄弟之情。”
“文伽,你認為,我們兩個之間是什么樣的感情?”
徐文伽只顧低頭包扎,慌亂的手指頭都在打結,忽覺臉上一陣溫熱,直覺他把臉湊到了自己面前,更是緊張的連頭也不敢抬。
熱氣亦吹拂到傷口處,開放型的傷口,讓張玄一的感覺更加深刻,敏感。
他沒有細看,也沒有仔細端詳,但是,他能夠感受到,因為突如其來的問題,徐文伽的情緒變得起伏很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