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你就跟著我回緝妖司,讓我好好的審審你。”
文伽只用眼睛盯著她,既沒有亮家伙,也沒有撅手指,就這樣就成功讓憐香抖如篩糠,站都站不穩,猛的就撲倒在條案上,這把玄一嚇得,登時就跳起來了。
“你怎么回事?”
“有話就說,不要找事!”他警告道。
憐香其實也并沒有撲倒,而是撐住了桌角,看他這副又沒用,又咋呼的樣子,文伽真是無語了。
瞥了他幾眼,就把憐香又扶回了座位,憐香嘴里哼哼唧唧的,玄一只聽得她不停念叨。
我不能去緝妖司,不能去送命之類的。
一時之間,剛才還精明外漏的憐香,好像是患了失心瘋一般,文伽看她這樣子,怕是被嚇到了,真是追悔莫及。
難道,她的力氣又用大了?
分寸!
他總是把握不好分寸,以前,師兄就多次提醒她,讓她不要用力過猛,直接把犯人嚇癱了,能問到的消息也全都問不到了。
她也多次表示一定會改,現在看來,習慣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本性難移,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她把憐香攙扶到了床上,憐香緩了很久,終于把這口氣喘勻了。
待她恢復了意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文伽清秀的臉,頓時又是驚恐萬狀,連忙抓起她的手:“文伽娘子,我都說,我全都說,千萬不要讓我去緝妖司受刑!”
“我受不住的!”
見她害怕,文伽很滿意,遂反握住她的手,笑道:“你能明白就是最好。”
“老實交代,也省了這許多的事了。”
“我說,我都說!”她吞了口唾水,終于不再隱瞞。
“確實有這個人,和陳達開相好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小娘子,陳達開才三五天的就往我們這里鉆。”
“說實在的,我也擔心啊,幾次勸過他,不想讓他來的這樣勤,可他就是不聽勸啊!”
“非要來,非要來!”
“太平公主是什么人?那是我們惹得起的嗎!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吃里扒外的人!”
“我知道,他的錢都是公主的,我全都知道!隨著他花錢越來越多,我的心就越來越虛,真是想阻止他,可是我勸不住啊!”
她撫著胸口,受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連眼淚都續在眼眶里了。
文伽撇撇眼,真是懶得聽她這些絮叨。
有時候,她也真是很無奈,她們這些小娘子,說話總是沒有個重點,繞來繞去的,都忘了別人問她的是什么事了。
“憐香,我問你,那個和陳達開相好的女人是誰,你和我說這些沒用的做什么!”
“說話!”
“到底是誰?”
其實憐香也不是真的說話沒重點,她也知道,事到如今,這個名字是沒法不說出來了。
可是,等到真的回答問題的時候,老毛病就會再次發作,顧左右而言他,開始轉圈。
后來,被文伽這么一嚇唬,她立刻就恢復了正常。
“是智賢。”
“誰?”
“你說是誰?”久未發言的張玄一終于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智賢,這是什么名字,法號嗎?
這像是青樓女子的花名嗎?
聽著好像是小尼姑的法號似的,這樣完全不符合風格的名字,觸發了玄一的發言系統。
他終于憋不住了。
“小郎君說笑了,這不是法號,就是娘子的花名。”
“不過呢,智賢從小就是跟著我的,她確實篤信佛法,所以,給她取花名的時候,她就選了這個。”
原來如此。
“竟然是她。”
文伽咬緊了嘴唇,顯然,她是認識這位智賢娘子的。
“她是新任花魁?”
憐香點點頭:“正是。”
“你看看這個。”
玄一沒想到,過了一會,她居然又把那張字條給拿出來了。
她把從陳達開水囊之中搜出來的紙條遞到憐香的面前,還沒等她問話,憐香就搶答道:“這是智賢的筆跡。”
“這首詩,我好像聽她念起過。”
“這是在陳達開那里發現的?”
到了這時,不必文伽處處提醒,憐香也能明白她是什么用意了。這是讓她辨認筆跡,可她剛才怎么不拿出來?
她沒有必要撒謊,陳達開已死,她這里的娘子又招惹上了命案,為了她這憑香閣的安寧,她也會積極和文伽合作的。
不過,想來這智賢的名聲就算是徹底毀了。
招惹上這樣的爛事,就算不是智賢下的手,也根本和她沒有什么實際的關系,可是,她的名譽可就全都毀了。
以后,甭想再出來接客了。
這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別看她們這里本來就是不講名聲的玩樂場所,可是,說實在的,小娘子們也是要圖一個干干凈凈。
若是惹上了風流孽債,俏郎君們就會躲得遠遠的,以后的生意可就沒指望了。
文伽二人也算是放下心來,看來這次憑香閣的探訪還是很有收獲的,算是找對了門路。
這還是托了徐大理的福氣,要不是他認出了這幾個花簽,說不定,他們還真就讓武承嗣給蒙過去了,順著他提供的線索調查了。
然而,正是這一點,引起了他們的懷疑,這是此刻兩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既然和陳達開廝混的女子是憑香閣的智賢,那清風樓的凌霄,又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她又和陳有沒有關系?
再者,一向油膩討人嫌的武承嗣為何會跳出來,去公主府混淆視聽?
這一切,實在太不正常,玄一隱隱感到,或許真相就在不遠處了,只是,他們還停在原地而已。
不必心急,線索要一點一點拼湊,操之過急,恐怕會陷入歹人的陷阱。
“憐香,據你看來,智賢對陳達開有情意嗎?”徐文伽把證物收好,忽然問了這么一句,沒頭沒腦的。
不過,看憐香的表情變化,似乎這一問對她來說,還是很有觸動的。
憐香垂下眼簾,眼尾的紋路都驟然向下,一絲哀愁爬上了臉龐。
情意?
情之一字,對于她們這樣的女子來說,似乎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青樓女子,日日把情字掛在嘴邊,可是最不能肖想的也就是這個情字。
來到這里的男人,每一個都是心啊,愛呀的,掛在嘴邊。
小娘子們呢,也是一樣,他們喜歡聽什么,她們就說什么,他們喜歡做什么,她們就陪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