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兇房。
近幾日,大理寺少卿徐大理,頻繁光臨此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背景并不是那么簡單。
一方面,近來發生的案件,實在是太過吊詭,其中有很多難以解釋的事情,讓徐大理寢食難安。
他在大理寺已經呆了五年,處斷的案件,林林總總的算起來,也有上千件。
并不是他自夸,他絕對算得上是斷案的高手了,與一般的堂官不同,徐大理對那些命案的細節也十分關心。
那些地方上呈送過來的也就算了,因為手頭只有案卷,他無法接觸到犯罪現場,所以也只能根據書面上的描寫察覺可疑之處。
只要是發生在長安城境內的命案,他總要想方設法的去現場查看,去查驗尸體。
雖說,他能夠檢查的地方有限,可總也要努力一把,為死者昭雪。這些年,這樣的操作方法,可以說是卓有成效。
但根據屬下們的記憶,即便是十分勤快的徐大理,也并不是經常到兇房這里來。
畢竟,這里是潮濕庇蔭之地,風水也不好,空氣也不清新,作為大理寺主腦的他,每次要斷案的時候,也只是來查驗一次就離開。
然而,這一回,他卻頻頻光顧這里,只能說,還是親女兒起了巨大的作用。
一男一女兩具尸體,并排躺著,只因他們兩個是同一晚死的,又是牽涉到同一系列的案件,所以,尸體放在一起比較好檢查。
不安詳。
徐大理背著手,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幾次,最終視線還是停留在他們的臉上。
從表面上看,他們的身上并沒有任何致命的傷痕。
既不是扼殺,也不是毆殺,更沒有致命的傷口,對他們的死因,徐大理一直很好奇,或許,等那緝妖司的妖道過來,能找出些線索。
不知不覺之中,他就把希望寄托在張玄一的身上,自從兩撥人遭遇,他就查閱了玄一等人的相關資料。
劉冕就不說了,世家子弟,被分配到緝妖司,恐怕也是不情不愿的,看那日的表現,似乎也對斷案沒有太大的興趣,這方面的能力也不出眾。
徐文伽是他的女兒,這方面能力幾何,他還是很清楚的。也就是說,三人之中,真正斷案的,還是只有那個掛名的道士而已。
張玄一是個假道士,與其他人不同,幾乎是第一眼,徐大理就認定了這一點。
這些年負責刑名,可謂是閱人無數,好人見的不少,壞人見的更多,看玄一通身的氣度就知道,道士只是他的偽裝。
他真實的身份,大理無從得知,他既好奇,又不想直接戳破,畢竟,還有女兒在中間夾著。
自從那日看到文伽和他談笑的樣子,大理就琢磨出一點滋味。這兩人或許有未來。
既是如此,那就多給他表現的機會,讓他放開手腳去查案,倒要看看,這個小子有多大的本事。
這是作為老父親的特別關注,女婿可靠,他才能放心把文伽交到他手上。
自從文伽逃婚,他初時氣憤,可過后,也思考了許多。
能做出這樣超出常理事情的女孩,性情也絕非閨閣女兒,作為父親,他還是愿意看到她這樣的。
一想到文伽兒時的那些志氣,那些理想,他就不忍看到她被束縛在家庭生活之中。
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伴侶,仗劍走天涯,那才是文伽應該有的人生。
于是,他自私了一次,將辦案的權利轉交給張玄一,一面可以考察將來的女婿,一面也可以多見見女兒。
有了太平這個擋箭牌,這樣做也并無不妥。
他雖然找不到傷口,可還是憑借著多年斷案的經驗察覺出了異樣。
這兩人的面容都充滿了驚恐,就像仵作當時瞧見尸體的第一反應,他們好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他們是被嚇死的!
究竟是誰恐嚇他們?
多大的威懾力才讓他們竟至于死?
大理想象不出,可他絕對不相信是什么鬼神作祟。
兩人雖然都是殘忍的兇犯,可看張玄一的意思,或許,案件還另有隱情。
即便他們兩個就是真兇,哪有不同的死者同時變成厲鬼來索命的。
再者,他在大理寺任職多年,從沒見過有哪個罪犯是真的被厲鬼嚇死的,很多人都是懼怕將要到來的懲處,自行了斷的。
所以,這兩人同夜死去,一定另有隱情。
正在他沉思之時,何主簿來通報,玄一他們已經帶到了。
時已近黃昏,街鼓已然響起,早晨何主簿去報信的時候,大理曾經囑咐他,一定要把玄一等人帶過來,不管多晚。
他們捉拿的兇犯同夜暴斃,不論怎么說,也應該盡快讓他們查驗一番,怎的這個時辰才過來?
想到時時跟在道士身邊,東奔西跑的女兒,大理還是禁不住有些心疼。
文伽進入內閣,果然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幾人落座,大理主動遞上了熱茶,文伽猶豫了一陣,終究還是接過來了。
玄一將他們在公主府搜查的結果告知徐大理,但是,他的所謂匯報也只能做到口頭而已。
真正的書面案卷,已經被劉冕帶回家了。從公主府出來的時候,他說要重新整理一遍,謄抄完整再交到大理寺保存。
徐大理倒是無所謂,早送來一天,晚送來一天,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更何況,從他的角度來講,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插手太平公主的破事,就算這案子復雜成一朵花,他也不愿意過多摻和。終究還是閨閣之中的秘事,不知道是最好的。
他現在關注的只有兇房里的那兩位,查清他們的死因,是他的責任。
“本官的意思,張道長還是應該盡快查驗尸體,晚了,總是不妥,所以,這才馬不停蹄的把你們叫來。”
“你們也沒來得及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
徐大理的眼神,時不時的就飄到文伽的身上,明明是在和玄一說話,可那眼神就是不放在他的身上。
玄一理智而敏感,自知能在大理寺受到這樣的禮遇,自然是托了徐文伽的福氣。
“少卿客氣了,出了這樣的事,及時檢查是必須的,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吧。”
這正是合了徐大理的心意,快些驗尸,快些告訴他答案,這兩人的死因,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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