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上次在大理寺,太平把月雪留下,將這些消息透露給玄一的時候,玄一認定,當時太平一定是想把殺人的這個鍋扣到薛紹頭上的。情郎慘死,唯一的駙馬又一直憤憤不平的樣子,夫妻二人又不合。
在這個階段,薛紹看起來是最合適的兇手人選。
太平不在乎兇手究竟是不是薛紹,只要能把這件事推給他就是了。因為陳達開的死,她真是恨極了薛紹,這就是當時玄一聽到月雪的說話的時候,得出的第一結論。
玄一相信,當時月雪說的話,或許有夸張的成分,卻并不會造假,因為,太平又不傻,她知道,就算她提供了消息,玄一這邊也一定會想辦法調查的。
到時候,自己的謊話不是很容易就被拆穿了。
而且,當武后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玄一注意了薛紹的眼神,他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
看來,這件事完全就是真的了。
武后故意提起這個話題,可以說,是相當歹毒的了,更加驗證了武后的陰險。
玄一斷定,這個老妖婦肯定早就知道了薛紹在公主府的這些所作所為,可她還是暗示婉兒再問一遍。
這樣,她就可以完美的將她獲得的這些消息都推到月雪的身上,讓人們認為,都是月雪不小心,走漏了風聲,才讓武后知道這些事情的。
然而,現在無論老妖婦如何謀劃,意義都已經不重大了,因為,她最在乎的人,已然是倒戈向了薛紹一邊。
跳出來教訓月雪,不就是責怪月雪多嘴嗎!
于是,在人心向背的問題上,武后再敗一局。
但她絕不氣餒,馬上,她就又射出一只毒箭。
“張道長,你認為駙馬說的有道理嗎?”
好了,又把我給捎帶上了。玄一心里早把武后罵了個狗血淋頭,可臉上還得擺出笑容。
“當然是有道理的,我們緝妖司的文伽娘子,武功蓋世,還時常嫌棄我手無縛雞之力,時不時的說討厭我討厭到想殺了我哩。”
一直在一旁老實保護證物,半天都沒有吱一聲的徐文伽,猛然間聽到他的說話,瞬間就急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有啊!”
“上次在司里,你早晨打拳的時候,就是這樣譏諷我的。”他一邊說,一邊向文伽眨眼,大姐,做戲呢,配合點!
文伽并沒有領會某人的用意,卻也知道他肯定是憋著壞,也就沒再爭執。
“真是莫名其妙,這也能拿出來說?”
“所以,您看,太后娘娘,就連文伽這樣俊俏的小娘子,氣急了,也不免口不擇言,更不要提駙馬這樣血氣方剛的男子了。”
武后沉著臉,顯然對他的說話很不滿意。
看來,今天給薛紹扣鍋的行動,并不是很順利,這讓她心中怒火更勝。
她武媚是什么人?
這些年行走朝堂,她什么奸詐狡猾的人沒見過,那些人自恃聰明,一味的算計她,可最后呢,還不是都被她打敗了。
所以,區區一個妖道,一開始,她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逗小貓小狗一般的,給自己找點樂趣。
而現在,在公主府里的這一幕,卻著實讓她感到了危險。
他和薛紹之前又沒見過,怎么一上來就開始袒護他?
還把太平也拐帶到他們一邊了。
這真是不可思議,想到此人的身份,正是個妥妥的道士,難道,他真的會蠱惑人心?
能夠在潛移默化之間,就可以把人心都籠絡到自己一邊?
張玄一。
真是一個危險人物。
武后振作精神,正欲再次發難,卻沒想到,對面的張玄一搶先說了話。
“不過,按照微臣的辦事原則,駙馬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一句話,真乃峰回路轉,扭轉乾坤的利器。
武后已經微微張開的嘴,瞬時就說不下去了。
愣了半天,她才再次開口:“所以,你想怎么做?”
這個妖道,實在是太奇怪了,剛才還一口咬定薛紹沒有嫌疑,絕對清白,說的都是氣話,這才多少工夫,怎的忽然又變了說辭。
眼見著玄一改變了說辭,太平瞬時瞥向薛紹:“怎么樣,不是我一個人認為你是兇手吧。”
薛紹俯視著她,莞爾道:“原來,你一直以為我是兇手,我還真不知道。”
“太平,你希望我是兇手嗎?”
“表妹?”
那誠摯的眼神,近在咫尺,那俊秀的面容,還一如往昔,呀呀低語,好似是某種異域來的遠古咒語,讓太平再也說不出責怪的話。
就那樣,怔怔的,目不轉睛的,看著薛紹,這張臉啊,就好像是永遠也看不夠似的。
另一邊,玄一抓住武后難得的失神片刻,把話題轉移了過來,替自己兜底。
要說,他也真是佩服自己。
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能依靠的除了自己,還有誰?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單口相聲的藝人,又是負責逗哏,又是負責捧哏的,忙得不亦樂乎。
對手老妖婦武后,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她不給自己砸掛就已經算是恩德了。
武后嘴角緊繃著,瞪著他,質問他接下來的想法,他只能繼續周旋。
“太后娘娘,在找到真相之前,不論男女,不論是不是公主府里的人,都不能解脫嫌疑,微臣剛才的分析,只是把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明明白白的告訴您,一切,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才能確定。”
“所以,微臣懇請太后娘娘,能夠準許微臣把這些證物帶回緝妖司,有了這些證物,我們才能進行進一步的調查。”
“太平公主門客慘死,又是在含元殿這樣莊嚴的地方,微臣不敢懈怠,一旦查到線索,會立刻將證物交還的,還請太后娘娘,公主殿下能夠諒解。”
諒解?
諒解個鬼!
太平已經陷入了和薛紹的你儂我儂之中,然而,武后絕對不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轉變心意。
她要是那么好忽悠的人,就混不到這個位置了。
“帶走這些東西,就能破案?”
武后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玄一心中早就有認知,于是,說話的時候盡量留有余地,以便讓自己應對的更加順暢。
幸好,武后忙于政務,一時半刻的,還沒有注意到他這個小蝦米,等到武后真的把他看成勁敵,逼迫他做選擇的時候,玄一知道,他就絕對沒有可以游刃有余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