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我一定要把文伽留在身邊的一大原因,我這人雖然會點旁門左道,可當真不通武藝,現在外面的情況二郎你也看到了,太多人針對我了,所以只能天天跟她一起行動,以求心安。”
也就是現在,有李賢在,張玄一不敢太放肆,要不然,他早就跑到文伽的身邊,抱著她的胳膊不撒手了。
他是真怕!
怕武后,怕昆侖奴,怕揚州來的殺手,這些人也不知道究竟惦記著他的什么東西,天天都圍著他打轉,還想害他。
所以,沒有徐文伽的貼身保護,他真的怕哪一天就完蛋了。
李賢輕輕喟嘆,對這樣的前景也是一籌莫展。
傳遞了消息,提高了李賢的警惕,張玄一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他和文伽走出了醫館,才到門口,就看到了一襲熟悉的緋袍。
“你怎么也來了?”
劉冕樂呵呵的身影出現在醫館門前,張玄一也是無語了,這個時候,他怎么還竄過來了。
難道,此前,他沒有提醒過他,這個地方很敏感,不要輕易過來嗎!
“只許你們過來,不許我來?”
劉冕捋著自己的卷須,很是得意。
別看他這個傻樣,人家這次過來,也是動了腦子的,他是扮好了像才現身的。
穿了半新不舊的袍服,還到西市買了一副假胡子貼上,眉毛都加粗了幾分,自以為各項裝扮都齊備了,卻沒成想,還是一眼就被張玄一認出來了。
玄一連忙將他拉到醫館背后的小巷里:“你就不怕后面有人跟蹤?”
“那怎么可能,”劉冕充滿自信的抖了抖胡子:“我都扮成這個樣了,誰還能認得出來?”
“既然認不出來,就不會有人跟蹤,放心好了,一路上我都很小心,再者我是坐馬車來的,隱蔽的很。”
“行了,只要沒人發現就罷了。”
“文伽,怎么樣,附近有尾巴嗎?”這個時候,只能指望她了。
徐文伽從高檐上躍下,穩穩落地,就連背后的竹筐都沒挪動。
哎,高手,就是這樣的風范。
張玄一真想立刻就給她吹一通彩虹屁,卻被她凜冽的眼光給逼退了。
“確實沒人。”
“那就好。”
“二郎恢復狀況很好,我們去那邊坐坐。”
距離他們從緝妖司出來,也過了好長時間了,玄一正看到,小巷對面就是一家食肆。
也不管那食肆到底是什么檔次,好不好吃,都無所謂,有個歇腳的地方就好。
幾人在距離窗子最遠的一個單間里落座,待到吃食都上齊了,才開始談話。
玄一將他們和李賢之間的談話,轉告劉冕,雖然他人傻了點,反應比較慢,還時常不著調,可終究是自己的好兄弟,該交代的還是要交代,不能一直讓他蒙在鼓里。
“這樣來說,你以后可真要小心了。”劉冕把假胡子摘下來,為了把這個東西粘結實,他抹了許多的漿糊,猛地一用力,差點把自己的臉皮給撕破了。
一時之間,疼得他捂著臉,齜牙咧嘴的。
“你說得對,以后,我們都要跟著文伽一起行動,也好讓她保護我們!”
玄一這手剛伸出來,還沒搭上她的肩膀,便看見了她秋香色的衫子,突然意識到,她今天的狀態不適合勾肩搭背。
“你知道就好,我們以后都要靠文伽娘子的保護。”對于劉冕來說,這娘子二字,說出來是那樣的別扭。
“你說說,下一步我們該怎么做?”劉冕他對張玄一的神力是相當信奉的,總覺得,他一定能未卜先知。
“下一步,我們必須保證二郎的安全。”
“這可不是容易的事,狄公那里已經傳出消息,武后得到消息,懷疑二郎沒死,正打算大肆搜捕。”
“以后,若想保護他的周全,肯定更加困難。一定要想辦法。”
是啊,辦法,辦法總是有的,卻不能只依靠他們幾人的力量,他們需要的幫助還有很多,他們仔細計劃著接下來的行動,而在他們不知道的另一處,還有許多陰謀正在醞釀之中。
“長老,我們今晚就行動嗎?”
“會不會有些倉促?”
不算寬敞的小院里,老者竹笙,拄著拐杖,在院中艱難的散步。
“倉促什么,再等下去,好時機就都耽誤過去了!”
“可是殺了他,我們也找不到李賢,這樣做有意義嗎?”
在他身后,亦步亦趨跟著的,正是竹笙最得意的門生,長劍。
長劍人如其名,擅使劍器,這在大唐,可是非常少見的。唐人愛刀,也擅用各種刀器。只長安城里,生產經營刀具的店鋪就有好幾十家,這樣的壓倒性優勢下,長劍還偏偏選用劍作為武器,可見,他的劍術是相當了得的。
“當然有意義,目前我們還不知道李賢到底在哪里藏身,但我斷定,他一定會去找張玄一匯合,所以,只要埋伏在張家附近,就一定會有收獲,你看著好了。”
長劍嘆了口氣,非常無奈。這些日子,揚州那邊遲遲沒有消息,他們這些人仿佛是斷了線的紙鳶,根本無人管,無人問。
可使命在身,即便境況艱難,也不能放棄。長劍今年二十有五,自徐敬業走后,他們就潛伏在長安,這一晃也兩個月了。
與意志堅定的竹笙不同,長劍對這一系列的行動,并不是個個都贊同。尤其是現在,揚州的消息遲遲送不進來,他們幾乎和徐敬業斷了聯系,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心志也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動搖。
現在還沒有人查到他們的頭上,也根本沒人懷疑他們,脫身正是時候。雖然沒有直接的消息傳過來,但戰況如何,他也早就有數,徐敬業此番戰事越加艱難,或許也并不能成事。既是如此,一個現實的年輕人,自然不想為了他徐敬業就拋棄前程,甚至是生命。
然而,麻煩還在于竹笙,正是這位日漸衰老的人,不停的抓住他的徒弟們,枉顧他們的個人意愿,拼命將他們推到前臺。
或許是察覺到了長劍的遲疑,竹笙一再催促他趕快行動。直到這一刻,長劍才真正意識到,什么叫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他撫摸著腰間的長劍,心情極為復雜,事到如今,他似乎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他應了一聲,便返回廂房,將佩劍仔細的擦亮,竹笙仍然站在院子里,注視著眼前的老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