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來到對面的廂房,李賢身邊,早有醫館的學徒進去看護了。
他們不知道李賢的身份,可張玄一還是不放心。
人的心理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奇怪。
不知道的時候,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將病人交給任何人,可現在,即便李賢一再強調,不必對他做特殊照顧,可他卻不能因此怠慢。
這些學徒能不能相信?
心始終忐忑著,趕緊談完,還得他親自來看護。
兩人進門后,發現徐文伽已經把竹筐解下,開始活動肩膀。
那動作幅度不大,肩頸優美的線條,顯現出一種女性獨有的美感。
“你…”
“你是女的?”
OMG!
這腦回路簡直比考拉還慢三拍,劉冕劉員外終于看出徐文伽是女的了,真是可喜可賀。
冷冷的眼光掃過,文伽回過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起相處也有十幾天了,他居然現在才看出來,真是令人無話可說。
與其這樣,還不如一直裝作不知道呢。
“是啊,有何高見?”她端住肩膀,挑釁道。
“沒,沒意見,”張玄一覺得他都要癱在那里了,連忙撐了他一把:“只是覺得很奇怪。”
“怪不得有時看你的腰細的不可思議。”劉冕說著這眼珠子還向她的腰間看去。
“看什么看!”她很不屑的退后幾步。
短暫的插曲過后,張玄一立刻把話題拉了回來。
時間緊迫,可沒有工夫討論徐文伽是男是女的問題。
“文伽,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他婆娑著茶盞,心跳的極快。
該不該向明珪匯報,最后還是取決于她。
“我的想法,這很重要嗎?”她微垂著頭,語氣帶著不悅。
沉默一刻,見沒人搭理她,便主動提點道:“你們是不是應該把談話內容告訴我。”
“你們不說實話,還指望著我保密,這不是緣木求魚嗎?”
“或者是你們以為我是那種不問是非的傻瓜?”她看看張玄一,又看看劉冕。
經此一役,她算是徹底看清劉冕的真面目了。
這廝就是個十足的憨貨。
頭腦簡單,四肢也不怎么發達,心機這種東西,更是不存在的。
要不是托了祖父的福,別說是入仕途做官了,就是平平安安的在城里長大都困難。
“可以告訴她嗎?”玄一問劉冕。
劉冕偏頭:“你問我做什么?”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本來他也是來找你的。”
張玄一凝視著徐文伽,大概有十秒鐘的時間,他的眼珠子都沒挪動地方。
他發現,這小妮子的眼神真是冷酷的要命,就算是他這樣的厚臉皮都難以招架。
基于她已經知道了李賢的身份,張玄一只得不再隱瞞。
自從文伽得知了李賢的真身,她就猜想到了,他在城中肯定有藏身之處。
即便他有能夠變身的易容面具做偽裝,可以他的身份,也絕對不會在長安城隨便找個地方居住。
駱賓王的出現,正是符合了徐文伽的猜測。
李賢只是個皇子,并沒有多少在民間生活的經驗,從揚州到長安,路途遙遠,他的身邊肯定有陪伴的人。
這個人能為他排憂解難,幫他在長安城落腳,駱賓王死后,李賢苦于沒有幫手,這才開始暗中觀察張玄一。
以期能夠得到幫助。
這樣一捋,各種線索就算是對的上了。
唯一超出她的預料的,卻是狄仁杰。
沒想到,這個武后面前的紅人,背地里,竟然在保護武后最為厭惡的人。
真是諷刺。
“依你看來,向李賢痛下殺手的,究竟是誰?”思忖片刻,文伽發了問。
“會不會是一路追殺他的人?”劉冕做出了合理的推測。
話一出口,就遭到了張玄一的斷然否定。
“絕對不可能!”
“要是那些人,李賢絕不可能活命!”
“根據他的回憶,那動手的人,也是臨時起意,況且,他臉上有閃閃發光的東西,你想,那會是什么?”
他看向徐文伽,某人很給面子:“昆侖奴的金環。”
“正是!”
劉冕開動腦筋,終于也明白過來一點。
“玄一,你的意思是說,李賢遭遇的歹人,原本是要來殺你的?”
這一次他總算是找對了思考的方向,不容易啊!
他拍了拍劉冕的肩膀,以示鼓勵。
“不行!”
“你不能回家了!”
“太危險,那些人已經盯上你了!”
劉冕拉著張玄一,急急說道,看那樣子,好像真是在為他的性命擔憂。其實,張玄一自己也有這樣的顧慮。
原本在第一名昆侖奴斃命的時候,他就擔心,肉肆已經被人盯上,他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但他死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東市肉肆附近都風平浪靜的,讓他又有些松懈。
現在看來,這些人從來也沒有放棄刺殺他,只不過是稍稍歇了幾天而已。
他抬眼看看徐文伽,她的眼神,暗示明顯。
他現在最好的出路,就是搬去緝妖司居住。
可他卻無法坦然接受這個建議,去緝妖司,這就代表時刻處于明珪的監視控制之下。
是個人也不能走這一步下下之棋,權宜片刻,他這才向徐文伽道明真情。
“文伽娘子,緝妖司里眼線眾多,你師兄也根本不相信我。我若是搬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還不如住在許家肉肆方便。”
他的擔憂,徐文伽怎會不知曉。
也是難為他了,在要命還是保密的兩難之中,居然還是選擇以保密為重。
“玄一,作為朋友,我勸你一句。”
一直被當做是傻瓜蛋的劉冕,居然開了口。
兩人的目光,齊齊轉向他。
那眼神的含義非常明確,鬼才相信他能有什么高明的見解。
大大咧咧的劉冕卻啥也沒看出來:“你還是搬到緝妖司最好。”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言一出,張玄一的天靈蓋就嗡的一聲響。
對啊!
他怎么把這個茬給忘了!
與其讓明珪費盡心思的派人來監視,還不如他就躺到他的面前,讓他敞開了查。
如此,說不定明珪還就不會把他怎么著。
越是在肉肆單住,他就越會疑心,他的家里藏著什么秘密。
張玄一心念微動,心想,如果真的能把徐文伽拉攏過來,搬去緝妖司,或許也并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