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問他,可惜啊,剛才下手太重,昆侖奴恐怕命不久矣。
情勢穩定,張玄一終于可以稍稍挺直了腰桿。
“這就是上次襲擊你的人?”
話一出口,昆侖奴略顯渾濁的眼珠子里,猛地閃出一道光。
他果然聽得懂漢話!
玄一遺憾的想到,要不是徐文伽在場,他一定會抓著他問個清楚。
兩人各懷心思,昆侖奴忽然站了起來,整個人向窗欞外砸出去!
“壞了!”
兩人同聲大叫,可惜,為時已晚,昆侖奴的胸口向上,嘴邊揚起絕望的微笑。
接下來,就在眾人的尖叫聲中,他轟然墜地。
“死人啦!”
樓下的百姓,本就熙熙攘攘,都使勁往樓上巴望,恨不得早點進樓觀賞。
尸體驟然墜地,在人群中掀起軒然大波,人們瞬時瘋狂,他們四散跑開,好像是遇上了狼群的小羊羔一般。
慌不擇路,推推搡搡,人浪一波高過一波,撞在木架子上的,跌倒在地的,傷者無數。
人群中哀嚎聲片片,站在迷樓上的兩人,大眼瞪小眼。
這一次,算是徹底玩大了。
徐文伽收起油紙傘,張玄一躲到另一側的窗子后面,查看情況。
已經有一些機靈的鄉民,開始指著破損的窗欞大喊大叫。
“人就是從那里掉出來的!”
“是啊,上面好像還有人!”
“你們看,他身上到處都是傷。”
“他是被人推下來的!”
樓下議論紛紛,剛才被嚇跑的人群又再次聚攏過來,董家班的成員,亦紛紛跳出來,查看情況。
“看來,我們不下去是不行了。”玄一搓搓手,激動的看著徐文伽。
他在征求她的意見,總的來說,這件麻煩事是他惹得,他不知道昆侖奴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可是很顯然,他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徐文伽代表緝妖司,若是把她請下去,這就等于把緝妖司拉下了水,文伽是明珪的忠實信徒,這個輕重,她應該拿捏的好。
“廢什么話!”
徐文伽縱身一躍,就飛了出去!
“你瘋了,這是三樓!”
張玄一望著窗口,努力了好幾回,最后還是不敢跳下去。
眼看著徐文伽已經在維持秩序,他心里這個急啊!
“哎!”
管不了許多了,他只能按照原路再跑下去。
當然,晚是一定會晚的。
面子也被丟到了一邊。
人群中的傷者都已經被武侯抬走,他才踏著小木屐咯吱咯吱的趕到。
“快,官爺,把他抓起來!”
“人就是他殺的!”
兩個鄉民正拉著徐文伽的臂膀,不依不饒。
聞訊趕來的武侯也不認識她,看她一直蹲在地上檢查尸體,心里泛起懷疑。
昆侖奴仰面躺倒在地,四肢呈大字型,說不清他到底是死于摔傷,還是死于毒傷。
一直到死,他也沒有透露出一點線索,也算是為主人盡忠了。
玄一把他的眼睛合上,即便是一個奴隸,也應該有他的尊嚴,徐文伽對他的行為十分不解,沒想到,他還是個悲天憫人的,在大唐,可沒這個講究。
“緝妖司辦案,閑人退散!”她面向眾人,大喝一聲。
百姓們一聽的緝妖司的名號,紛紛后退,唯恐跑的慢些,礙了他們的事。
董家班的幾個匠人也想偷偷潛逃,卻被玄一發現,一個兩個的趕回了原處。
他們站在距離尸體一丈遠的地方,根本不敢靠近。
費這么大的力氣都是為了賺錢,誰知竟會招惹上緝妖司的人。
文伽拉住一個維持秩序的武侯,向他出示了令牌,武侯立刻明白此事的輕重,紛紛站好,等候吩咐,文伽讓他趕快去緝妖司報信,武侯二話不說,就趕去輔興坊。
在其他幾位武侯的幫助下,圍觀人群很快散去,董家班的人合力將尸體搬到不惹眼的地方。
沒想到這兩位怪模怪樣的人,竟然是緝妖司的差官,董家班的匠人也不敢造次,完全聽從他們的指揮,更不會懷疑他們是兇手。
兩人匯合到一處,開始仔細檢查這具尸體。
文伽伸手,想把戳在他胸前的飛鏢取下,還未觸及鏢頭,肩膀就被懟了一下。
“戴上這個。”
她低頭一看,竟是兩只肥大可愛的手套。
“太血腥了,可以擋著點。”他好意提醒。
徐文伽接了過來,小心戴上,雖然不算合稱,倒也能靈活運動。
“這是你做的?”她拔下了一顆飛鏢,玄一注意到,這枚飛鏢確實是無毒的。
“是啊,閑著無聊。”
文伽抬眼,十分震驚,這世道真是怪了,居然還有愛做手工活的男人!
稀罕。
昆侖奴是卷發,頭上并未結發髻,再仔細尋找也不會有收獲。
視線下移,玄一發現,他耳朵上的大金環不見了。
一定是被毒鏢打飛了。
昆侖奴的身上干干凈凈,一個能證明他身份的物件都沒有發現。
玄一不甘心,昆侖奴兩次刺殺他,一定是受人指使,不可能一點線索也找不到。
尸體的腰間掛著個囊袋,里面有幾件雜物。
“再看看他的靴子!”說著,玄一就扳起了他的腳,準備脫靴。
“啊…”
尖利女聲劃破天空,從上方傳出來…
尖叫聲來自迷樓,徐文伽吩咐武侯看護好尸體,便奔上了樓梯。
在她之前,張玄一已經先一步沖到了樓里。
有了之前的經驗,迷樓之中各種花里胡哨的機關再也不能阻擋他,很快,他就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經過四樓與五樓連接的狹窄樓梯,他廢了很大勁才擠到了迷樓的最高層。
在那里,兩個人和一具尸體正在等著他。
他一口氣沖到頂,鞋帶都松開了,還沒來得及休息一下,就看到一個年輕男人趴在地上,背上插著一把刀。
他眼珠暴突,嘴巴微張,最后的面容,充滿恐懼。
一男一女兩個人都是董家班的,正驚恐的瞧著尸體。
一看這熟悉的死狀,玄一的神經就緊張了起來。
怎么著,又來!
董家班的人抬眼看到他,顫顫巍巍道:“官爺,死,死人!”
發出叫聲的,正是董家班的老板娘,乙弗月兒。另一位,是董家班的老板,董長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