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一大喝一聲,金吾衛已經開始動手剝趙望的衣衫,劉冕不明就里,他看到,徐文伽娥眉皺緊,不覺發笑。
看她的年齡,不過十六七歲,恐怕還沒看過男人赤膊吧。
好嘞,這回讓你仔細欣賞欣賞。
歹徒襲擊趙進士,只要背后給一刀即可,看趙身上的傷口也知道他是一刀斃命的。
出手干脆利落,還脫他的衣衫做什么?
唯一能夠解釋的,歹徒一定在他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剝除層層衣衫的遮掩,一副詭異的圖景,赤裸裸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他們誰也沒有預料到的…
衣衫被徹底剝除,徐文伽猛地站起身,嚇得連連后退。
“這,這是怎么回事?”劉冕亦驚。
負責剝除衣物的兩位金吾衛,也被眼前的圖景震撼。
光滑的背部,被鮮血浸潤。白嫩的肌膚上,顯出無數細小的刺孔,鮮血流經,讓孔洞里也染上了一片緋紅。
好似一朵妖冶的玫瑰花,又好似洛陽牡丹王一般雍容華貴。
那場景詭異,駭人,令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幾人之中,唯一保持著鎮定的,只有張玄一。
經歷了穿越之旅的他,大唐發生的事情已經很難撼動他的神經。
背中一刀,果然這一刀還大有隱情。
他拿了一塊方巾,將趙進士背上的血跡擦拭干凈。
那些細小的刺孔便清晰的顯現了出來。
他略有所思,這些刺孔是如何弄出來的?
“給,用這個試試。”
玄一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根銀針遞到眼前。
視線放遠,她身上的竹筐已經被放置在地上,雖然竹筐蓋了蓋子,他卻覺得,這銀針正是從竹筐里取出來的。
張玄一接過銀針,稍微衡量一下,赫然發現,銀針尖端的大小和趙進士背后的刺孔幾乎一樣。
他豎起銀針,把它徑直插進了其中一個小洞之中,嚴絲合縫!
他驚奇的看向她,文伽冷著臉答道:“刺青。”
他恍然大悟,大唐刺青之風盛行,只長安城里,刺青店就有好幾家,有繪制山水圖畫的,也有繪制動物花草的,甚至將詩詞歌賦刺在身上的,也不乏其人。
刺青雖風靡,手段卻相對落后,基本方法是,用鐵針在刺青部位戳出密集的小洞,一定要出血,而后,往血洞之中澆灌墨汁。
待到傷口結痂,恢復,墨汁的顏色就會留在小洞預留的位置,刺青圖案就成了。
這樣制成的刺青,終生不退,色彩鮮艷。只是,趙進士背后的刺孔中卻沒有灌墨汁,只是被血水浸潤。
但可以肯定的是,趙進士背上的小洞只有幾十個,并不是很密集,也無法形成大范圍的圖案。
這些刺孔代表了什么含義?玄一一時想不明白。
徐文伽確實有點本事,明珪沒有說謊,或許,帶著她還真能發揮一些作用。
片刻走神,他的視線又轉移到了趙望的背部。
小刺孔在光潔的背上呈現橫縱排列,互相之間,好似保持著某種角度。
從橫處看,第一行依次是刀傷,一個孔。
第二行,四個孔。
第三行,四個孔。
第四行,四個孔。
第五行,三個孔。
第六行,孔洞驟然變多,竟然有九個孔。
第七行,又回到之前的數量,有四個孔。
玄一認為,這樣的排列方式,肯定是有特殊含義的。
忽然之間,一道閃電劃過,他仿佛被牛頓點了一下額頭。
趙進士背后的這些刺孔,從數量再到位置,和他手中的地圖一模一樣!
此地人多口雜,不能查看地圖,根據記憶,他手中的地圖,已經顯現的兩行墨點,也是橫向排列的,絕對沒錯。
這下可算是對上號了,他手中的地圖就是指示案件方向的,案件不結束,那輕柔的女聲就會時時拜訪他。
“趙進士離開場地,大概多長時間?”
“時間不短,上場不久他就尿急,直到散場他還沒回來,算算至少也有半個時辰吧。”
那就是一個小時了,這些人的心也真是夠大的,人走了這么久,他們都沒有發覺。
這些刺孔都是零零星星戳在背上的,一個小時足夠了。
“這個位置有沒有刺孔?”
剛剛揭開衣衫的時候,徐文伽確實有幾分緊張羞澀,現在她已經調整好心態。
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疑點。
刀傷透過衣衫,直插入脊背,揭開衣衫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刀子戳的血洞,正好在刺孔的前方。
現在傷口邊緣已經干涸,距離血洞不遠處就出現了第一個刺孔,徐文伽做出了合理的假設,在血洞的掩蓋下,會不會也有一個刺孔?
在劉冕的眼神鼓勵下,她將自己的想法一口氣說了出來,一直沒個好態度的張玄一,臉上居然顯出贊賞的神情。
“你是說,這第一行,應該是兩個刺孔了?”
他將剛才的記錄劃掉,在第一行的位置,重新寫了個二。徐文伽的這個假設非常合理,但是,想驗證困難也不少。
血洞森森,在豁開的皮肉之間,想找到鐵針的刺孔并不容易。
劉冕將血衣拿起,和背上的傷口做對比,可以肯定,位置是重合的。
唐朝只能進行體表尸檢,好在趙進士顯然是死于刀傷,倒也不需要化學檢驗。
張玄一擦擦手,開始檢查帳篷的內部。
帳篷是臨時搭建的,范圍很大,內里卻沒有什么擺設,三個長條案,七八個蒲團。
條案上放著簡單的吃食,有酪杏肉,生魚膾,溫酒的銅盆子里,小酒壺還在原處,酒液早就涼透。
蒲團旁邊還放著投壺、棋盤等物,都是進士們用來玩樂的。
這些東西沒有任何挪動的跡象,帳篷里也沒有打斗的痕跡,兩種可能,趙進士是在毫無防備的時候被刺的。
由于一刀斃命,所以也沒有發出多少聲響。
再一種,兇手是趙進士的熟人,才能在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突然動手,同時還不引起斗毆。
不管怎么看,后一種猜測的可能性都更大些。
“熟悉的人,你是說,兇手很有可能就是參加聚會的人?”劉冕疑道。
玄一遺憾的點點頭,從目前來看,熟人作案是最有可能的。究竟是什么樣的矛盾,讓這些長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犯下這樣的罪責。
看來,確實要見識一下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