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沒有愛也沒有青春的未來
“就是這樣…就先從她開始…”伊澤魯面色癲狂地掐住千秋的喉嚨，大聲喊道：“我要當著你的面，把她的內臟...一點一點挖出來！”
“住…住手！”伊澤魯突然渾身一怔，臉上露出了焦慮的神色：“你要是敢這么做，我絕對饒不了你！”
“吼吼～你又開始無能狂怒嗎？”伊澤魯又露出了殘忍的笑容，雙手突然用力，“你阻止不了我！從你被這份力量選中開始，你就什么都阻止不了！”
“閉嘴！”伊澤魯大聲嘶吼著，拼了命地想要把手從千秋的脖頸上松開。
“呵呵…你越是想反抗，這個女勇者就會死得越痛苦，”伊澤魯表情猙獰地笑道，“說起來，這還是你第一次殺死勇者吧～？這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刻，就由本大爺來替你完成！而這…也將成為我們復仇的開始！”
“殺了她…根本就算不上…復仇…”伊澤魯面色痛苦地注視著奄奄一息的千秋，辯解道：“她只不過是…被那個該死的神...自作主張召喚過來的…消耗品！”
“她…”伊澤魯深吸一口氣，眼神中迸發出了一絲堅定：“她只是個可憐的人…所以…我…不會讓她在我的眼前死去！”
“吼吼～說白了還是你那蟲子一樣的同情心在作祟吧？”伊澤魯嘴角一咧，又開始戲謔地笑了起來：“還真是惡心啊…你這種無聊的想法，惡心死了！”
“就像饑腸轆轆的流浪狗在遇到蜷縮在路邊快要凍死的流浪貓后，將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喂給她，想要從中獲得可悲的救贖感…”伊澤魯嘲笑道：
“這種可悲的心理只會把你害死啊，無知的人類！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殺死那只流浪貓，用她的血肉作為我活下去的燃料，然后去向那些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報仇啊！”
伊澤魯情緒激動地嘶吼道，再次用力想要掐住千秋：“所以我要殺了她，讓她變成燃起你心中之火的薪柴！唯有遵從殺戮之道…才能將那些偽善的神明踢下王座！”
“…我拒絕…”忽然，伊澤魯那暴戾的眼神再次恢復了片刻。也正是趁著這一瞬間，伊澤魯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小刀，徑直對準了胸口。
“你…你要做什么？！”伊澤魯的眼神再度變得暴戾而可怕，然而這一次，他的眼神中卻又參雜進了些許的驚慌。
“只要再受一次致命傷，這具身體就會不得不進行大量的自愈而昏暈過去…”伊澤魯面色冰冷地將刀尖往心臟方向靠近，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你…你瘋了嗎？！”伊澤魯準備刺穿心臟的雙手突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像是窮途末路者般絕望的掙扎：“為了這個螻蟻一樣的女勇者，為了阻止我…你甘愿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嗎？！”
“放心吧…你應該很清楚，這種程度的致命傷可不會置你我于死地，但是想要讓你暫時安靜點的話，這點犧牲足夠了。”伊澤魯深吸一口氣，雙手握緊刀柄用力朝心臟捅了下去。就在刀尖離胸口還有幾厘米的距離時，他的手卻再次停了下來。
“你…你這個不可理喻的瘋子！”伊澤魯的面色變得狂怒而扭曲，似乎還想做最后的抗爭：“當初你會被賜予這份力量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你就應該被那個惡心的神殺死，像是用完即丟的擦布一樣被可悲地殺死！”
將這些令人耳膜震裂的嘶吼一口氣地傾訴完后，伊澤魯的臉色再次恢復了平靜。
“這份仇恨我從未忘記…就算敵人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我也會遵守約定，向她復仇。但是…是用我的方法。我身邊的人，你一個都別想染指！”
“真是麻煩…明明想盡了辦法，卻依舊被她看到了這幅狀態。”伊澤魯微微低頭，看著身下神智不清的千秋：
“在這之后，我估計會被她當作是怪物之類的吧…本來想要利用她達成的那個也得泡湯了吧？”
“還真是不幸啊…”伊澤魯顫抖地握著手中的匕首，徑直朝胸口刺了下去。
頭好暈，感覺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連手指都動不了。剛才，伊澤魯好想要掐死我…伊澤魯...他為什么要殺死我？
千秋視線朦朧，雖然隱約能夠看見伊澤魯在自言自語著什么，卻依舊處于一種無法蘇醒的迷離狀態。
不對…他好像…他好像在掙扎，看起來很痛苦。他的體內是封印著惡魔之類的...東西嗎？
他平時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是在努力壓抑這份詛咒吧？他不告訴我也是因為覺得我會把他當成怪物嗎？
但是...就算告訴我…就算告訴我也沒有關系，因為像是伊澤魯這樣的好人，就算身上背負著這種詛咒我也不會嫌棄。我明明是理解的，我也…我也…
突然，千秋感受到有溫暖的水珠滴灑在了臉上。仿佛是被驚醒一般，千秋的意識頓時清醒了過來。她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伊澤魯將匕首刺入胸口的景象。
“伊澤魯…”千秋受到驚嚇地坐了起來，用雙手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失聲大叫。
伊澤魯雙目微瞇著，無神地看向前方。隨后，他便癱軟地向前倒去，宛若尸體般撲進了千秋的懷中。
“伊澤魯…你到底怎么了？”千秋焦急地搖晃著伊澤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不會…真的...”注視著伊澤魯那副死氣沉沉的臉，千秋顫抖著倒吸了一口氣：“你不會為了這種原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你這樣的人，一定不會為了救我而自殺的…”
伊澤魯依舊像具尸體一樣，毫無動靜地撲倒在千秋懷中，就連呼吸聲也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
“你不會…”千秋緊咬著嘴唇，不知不覺地將伊澤魯緊緊抱在懷中。
千秋本以為自己會有中想要哭出來的沖動，可她卻意外地發現她早已擠不出一滴眼淚的。
“我曾經也…被人叫做怪物啊。這次也是，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的不幸，才會讓事情變成這樣…”
將伊澤魯抱在懷中許久，千秋只是麻木地嘆了口氣，然后說出了這句話來。
她木然地環視著四周：昏倒的人，被殺死的人，在伊澤魯發狂時身首分離的人，這片營地宛如經歷了地獄的洗禮。
可不知為何，她并沒有像個身處悲劇中心的女主角一樣失聲痛哭。她只是抱著懷中的伊澤魯，靜靜地聆聽著心臟滴血的聲音。
“喂，你要抱著我到什么時候？”突然，千秋聽見她的懷中傳來了虛弱的聲音，以及輕微的騷動。
“趕緊給我松開，我快要被你悶死了。”千秋的懷中再次傳來不耐煩而虛弱的聲音。
千秋嚇地瞪了瞪眼睛，連忙攤開手臂將伊澤魯放在地上。
“伊澤魯...你…你沒事嗎…”千秋驚訝地連下巴都合不攏了，“你不是…你不是拿匕首刺穿胸口了嗎？！”
伊澤魯一副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樣子。但他確實還活著，連刺進胸口的匕首和傷口都已不見蹤影。
“托那個的福，我現在還死不了，”伊澤魯有氣無力地說道，“真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啊…”
言罷，伊澤魯又轉頭看了看四周那地獄般地景象。
“又是這樣嗎…”伊澤魯無奈地嘆了口氣，卻露出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剛才差點想殺死你，抱歉…”伊澤魯注視著千秋，猶豫片刻后說道。
千秋卻沒有說什么，只是繼續用一種難以言表的眼神看著伊澤魯。
“啊，現在不是躺在這里的時候，”伊澤魯嘆了口氣，想要從地上站起來，“你把我扶起來，還有事情要處理。”
但是千秋卻在這時再次抱住了伊澤魯，讓他側躺在自己的懷中。
“你…在做什么？”沒有料到千秋這樣的舉動，伊澤魯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伊澤魯…別勉強自己了，請你先休息一下吧。”千秋卻只是這樣說著，用手臂輕輕勾住伊澤魯的肩膀。
伊澤魯顯然想要反抗，但興許是之前用力過度的緣故，此時的他虛弱到連千秋的手臂都沒能掙脫，只好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躺在千秋懷中。
氣氛非常微妙。
“喂，娜娜米，”沉默片刻后，伊澤魯開口說道。
“嗯…”千秋應道。
“這件事不是你的問題，”伊澤魯接著說道：“所以你別擅自把所有事情都怪罪在自己身上。”
千秋愣了一愣，卻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次日，早晨。
“艾吉庫…艾吉庫…為什么你就這樣離我們而去了！”
剛從催眠藥中醒來的桑田康弘在看到他們隊伍中牧師艾吉庫的尸體后，頓時撲通一下跪在了他的尸體前，露出一副似乎崩潰的樣子。
而他的其他幾個隊友也站在康弘身后，面色沉重地低著頭。
雖然現在是陽光明媚的早晨，但是這片營地卻絲毫沒有半分明朗的氣氛。四處遍布的未經處理的尸體，以及被尸體味吸引而來的烏鴉與土狼使得商隊不得不抓緊時間轉移。
就在昨天伊澤魯失控之后，將近半數以上的山賊和叛軍被他以極其殘忍的方式四分五裂，剩下的也都在第一時間落荒而逃了。
至于策劃這場鬧劇的巴羅爾也在第一時間放棄了自己的奪權大業，頭也不回地逃離了現場，似乎是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會被撕成碎片。
當天晚上，一部分被下藥的人蘇醒后，便將其他活著的人拖回營地里救治。這個幾乎被血洗的商團用了大半夜才將所有幸存的人安置好。至于那些尸體也沒有人打掃，只好都留在了原地。
桑田康弘怎么都沒想到，這場十拿九穩的護送任務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不光讓身為勇者的他蒙羞，就連他的隊友之一也不幸喪命。這種錯綜復雜的失落感讓他心中一片亂麻。
“伊澤魯，你要去哪啊？”這時，康弘的耳邊卻聽到傳來了熟悉的女孩聲音。他連忙從車中探出頭來，卻看見千秋正小跑地跟著伊澤魯往車隊前頭的方向走。
“千秋…還有…這個囂張的混蛋…”不知為何，康弘頓時感到心中有一股怒火噴涌而出。
“伊澤魯！等等我啊，伊澤魯！”千秋小步追趕著伊澤魯，面色有點焦慮。
事實上，從今天早上開始，伊澤魯的脾氣就變得有點怪...或者說是比以前更加奇怪了。不知道是因為內疚還是什么其他的緣故，千秋總感覺伊澤魯在有意回避她。
對此，千秋也只能一邊勸說自己這是錯覺，一邊想辦法朝對她愛答不理的伊澤魯搭話。就連蒂爾也對兩人的關系發展感到奇妙，一直都在旁邊像觀眾一樣地圍觀著。
“你為什么一直跟著我？”終于，伊澤魯有點不耐煩了，停下腳步質問道。
“因為你今天總是在躲著我呀！”千秋著急地回答道。
被這么一說，伊澤魯頓時語塞起來。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感受到了身側傳來的殺氣。
伊澤魯順勢轉身，用手臂擋住了迎面而來的拳頭。
“你個混蛋，為什么還活著！”康弘正怒不可遏地瞪著伊澤魯。剛才這一拳似乎也是用了某種技能加成，伊澤魯費了不小的力氣才硬接下來。
伊澤魯皺了皺眉頭，可還沒等他來的及回應，康弘便再次照著他的臉來了一拳。
“為什么…艾吉庫會死！他明明是這么善良的人…我來到這個世界后，所有人接近我都是為了貪圖我勇者的身份，他卻是第一個真心愿意輔佐我的人！”康弘怒不可遏地吶喊著，對著伊澤魯一拳一拳地砸：
“他可是與我定下約定，要和我一起打敗魔王的伙伴啊！這一切…這一切都是千秋那個掃把星，還有你這個瘋子的錯！”
“都是你們的錯！”康弘的情緒徹底失控了，他揮舞著拳頭，喊出了招式的名字：“！”
伴隨著康弘的呼喊，他的拳頭上浮現出了血色般的能量。
“康弘同學，別，別傷害伊澤魯！這不關他的事！”千秋的直覺告訴她，這一拳的威力非同小可。她連忙想要上前阻止，伊澤魯卻對她擺了擺手，示意其不要靠近。
看著迎面而來的拳頭，伊澤魯卻只是嘆了口氣，迅速將身型壓低。
就在蘊含著強大能量的拳頭即將命中伊澤魯的腦袋時，他卻突然側身一扭，以分毫之差地避開了拳頭，隨即踏步向前，順勢用肩膀撞在了康弘的胸口。
“噗——！”明明只是毫無技能的一撞，康弘卻宛若被公牛頂到了一般，痛苦地倒飛出去，摔在了地上。
行云流水般地做完了這一切，伊澤魯卻只是嘆了口氣，準備轉身離開，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什么似的。
“混，混蛋！你…咳，給我站住！”康弘卻捂著胸口想要站起來。顯然剛才那一記反擊并沒有讓他服氣。
“你別以為…這樣就算了！”康弘緊咬著牙，惡狠狠地咒罵道：“艾吉庫的死...這筆帳，我早晚要找你算清！”
聽到這話，伊澤魯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冷不丁地用陰森的眼神瞪向了康弘，嚇得對方下意識地脖子一縮。
“怎，怎么？你現在就想殺了我嗎？！”康弘緊張地問道。
“聽好了，小子，”伊澤魯的面色頓時變得無比嚴肅，就連身旁的千秋也被突然浮現的凝重氣場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不在乎那個什么艾吉庫，但是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小子！”伊澤魯冰冷地說道。
“人類本身就是很脆弱的生命。”伊澤魯看著自己的手心，繼續說道：
“太弱小會死，太強大也會死。不夠慎重會死，就算做足準備，如果運氣不好也會死。為人善良會死，十惡不赦也會死。隨手一殺就會死，就算死了這個世界也會繼續運作，沒人在乎…而身為勇者的你，更應該明白那個女神把你們召喚過來，不是為了讓你們玩勇者過家家的！”
“為了回應這種荒唐的理由而成為戰斗者的你們，更應該對做好充足的準備，而不是抱著玩游戲的態度去冒險。”
伊澤魯嘆了口氣，目光如炬地盯著康弘：“如果連這種程度的都接受不了，我建議你還是去找個村莊種田吧。”
“你…你個混蛋，居然還敢對我說教…”康弘緊咬著牙，想要辯解著什么，卻可悲地意識到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竟然無法反駁。
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面前，他仿佛就像個初來乍到這個世界的嬰兒般渺小。
“這個世界可不是那種勇者打魔王，打完魔王娶公主的童話世界。”
伊澤魯用手指輕叩了三下額頭，對著康弘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且沉重無比的眼神。
“這個世界遠比你想得更加可怕。身為的你，終究會迎來比你想像中更殘酷的未來。”
伊澤魯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只留下康弘一個人呆滯在原地。
“伊澤魯…等等我！”千秋也連忙追了上去，“你到底要去哪兒呀！”
“我去找這次任務的委托人，”伊澤魯停下了腳步，對千秋解釋道，“他這么有恃無恐，肯定有保命的手段，但是這次無論怎么說都是我救了他一命。我借機找他敲一點錢應該不過分。”
“三個鍍金幣他應該拿得出來吧？”伊澤魯抬起頭，自顧自地說道。
“誒…伊澤魯，果然還是得拜托你幫我還筆罰款嗎？”千秋頓時略顯窘迫地笑了笑。
“你別誤會了，我只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而已，”伊澤魯就這樣與千秋有說有笑地朝著商人拉茲的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