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酒話
“趙兄…我還是叫你做高耀吧。”趙浩忽然停頓了一下。
轉頭盯著高耀的眼睛，用非常緩慢的語速說道：“說出來之后，有沒有好一點？”
“什么意思？”高耀有些不明就里。
“一向城府極深的趙大人，為什么會突然把心里話告訴我，你對我，還沒熟到那種地步吧？”趙浩微微笑著，只是這樣的笑容在趙高的眼里卻有了幾分驚悚的意味。
趙高整個人僵硬了片刻，額間冷汗冒了出來，回憶著剛剛的談話，自己好像，太過沖動了些，縱使趙浩是自己的故人，可是現在的自己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高耀，一個見面就和別人掏心掏肺的高耀，今天的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于激動？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強自鎮定心神，趙高深深吸了一口氣，盯著趙浩如是說道。
“一些小手段，可以讓人說出心里話而已........不過我沒有惡意，如果我不這樣，你的那些怨恨，又該向誰說呢？沒有人懂你，沒有人了解你，唯一一個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易笑川，也選擇了站在你的對立面，我都知道，只是事到如今，再論什么是非對錯，早已沒有意義........”趙浩輕輕說著。
“有句話你應該聽過，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倒過來也是一樣，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夠了！！！易笑川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了不起啊！！！你會法術啊，易笑川他運氣好！可是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都是靠我自己，用的是我自己的一雙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我趙高，就是要爬到最高！”不知是不是可憐兩個字刺到了趙高心中的某個地方，他忽然之間極為激動，雙目赤紅，再無半點謙和，就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發出憤怒的咆哮。
而趙浩卻只是嘆了一聲，眼中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深長意味。
“我沒有可憐你，你也不需要我可憐，只是你們一步步走到今天，到底是幾分偶然，幾分必然，我曾想過要改變你的命運，但是卻還是未能改寫你的故事..........到現在，這個故事，已經到了尾聲，我才姍姍來遲。”
趙浩此刻心中已是十分復雜，初初來到神話之中，除了要完成收集天星的任務，他本打算將易笑川和高耀的性格稍加引導，讓他們以后不要如此極端。
只可惜他的計劃才剛剛開始，就因為老崔的插手胎死腹中，那些改變都變得無足輕重，兩個人還是和原來一樣，走上了各自的命途，高耀，變成了那個沒有感情，只有對權力追逐的趙高，而本來可以勸阻他，甚至和他一起分擔一切的易笑川，選擇了歷史，為了讓自己的朋友不變成歷史上的趙高，他一次次和高耀作對，殊不知，就是因為這樣，才讓高耀真正的變成了趙高。
“我不是你，我沒有經歷你經歷的一切，你的悲傷，你的痛苦........我說我理解那是假的，我不可能感同身受，但是我卻知道，錯不全在你，我不奢望改變你，只是為了曾經的那個高耀，我想問你一句，你憤怒，你痛苦，你怨恨......是不是因為你還把易笑川當成是自己的兄弟？”
趙浩直面趙高，看著他赤紅的雙目，看著他漲紅的臉頰，看著他暴起的青筋，在自己的一聲質問下消失無蹤，就好像陡然被抽去了脊梁一般，露出一種趙浩從沒有見過的表情。
趙高是如此的虛弱無力........在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權傾朝野的野心家趙高，他變回了高耀，那個只想靠著兩把大勺給自己妹妹帶來好生活的高耀。
“哈哈哈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能怎么辦，我不是他，我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一來就碰上了楚霸王給他上課，教他文韜武略，得了瘟疫快死了就有你從天而降救他一命，去修長城還能變成蒙毅回來.....我只是一個炒菜的廚子，什么歷史，什么秦始皇，什么楚漢相爭，我都不知道，我只想過的好一點，我想我妹妹了.........我想回去。”
說到這里的時候，高耀已經完全忍受不住，淚珠從眼角滑落，聲音嘶啞。
“你以為我想當趙高嗎？我只是想活著，有尊嚴的活著，我要他們看得起我，錯的不是我，是他們，為什么你們都沒有早點出現，我做苦力挨打的時候你們不在，我被閹割的時候你們不在，我在御膳房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們不在，現在你們勸我大度？憑什么？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回去了.........”
高耀窩在地上，雙目失去了神采，只是不斷的喃喃自語，半晌之后，漸漸沒了聲息。
趙浩上前一大步，看著已經完全醉倒的高耀，深深嘆了一聲，蹲在高耀的身旁說道：“發泄出來，就會好很多了........看樣子，高耀還沒死......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隨即趙浩將高耀扶了起來，放在了一旁，扯下幾片簾子給高耀蓋上。
“事已至此.........讓大家回去已經不現實了..........只是希望，我們都不會再走上那么極端的道路吧........”趙浩看著已經睡熟的高耀，自言自語起來。
“易笑川說過，你經歷的一切，并不能成為你作惡的理由，他能說出這句話，也只是因為他沒有經歷這一切而已.........
我以前聽過一個故事，有一面墻，過往的行人許許多多，時常有人會從墻上抽出一塊轉頭，時間長了，這墻變得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直到有一天，有人又抽出了一塊轉頭，這堵墻，終于倒塌了，砸到了人。
于是很多人就開始咒罵這堵墻，為什么會倒塌，你就算被抽走再多的轉頭，也應該屹立不倒，明明在第一次有人抽出磚塊的時候，就可以有人阻止，但是事實上并沒有，也沒有人責怪第一個，第二個，所有抽走磚塊的人，他們眼里，只有這一面砸到人的墻.......
如果我有的選，我不會砸無辜的路人，而是那些曾經從我這里拿走磚塊的人，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些，趙浩起身，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