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暮然回首已千年
“豬八戒，你這是在嘲笑我的大誓愿？你師兄弟二人今日來地府，就是為了來本座面前尋死？”
地藏王菩薩的眼睛瞬時瞇了起來，眼眸中，透出一道厲芒，聲色厲苒。
諦聽神獸的毛，瞬間炸立起來，弓著身子站起，繞到了地藏王菩薩身后。
他已然從地藏王菩薩身上，感受到了濃烈的殺氣。
菩薩今日這是怎么了，在觀音菩薩面前尚能克己制禮，怎的豬八戒隨口幾句話，竟讓他徹底炸裂了！
數千年了，地藏王菩薩從未動過如此怒氣。
就連昨日靈山被大鬧，地藏王也只是奉命出戰，并未動如此怒氣。
整個翠云宮，瞬間被一種無形的氣場所籠罩，讓人壓抑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幽冥地府的孤魂野鬼，仿佛感受到了這股兇悍之氣，嚇得“吱吱”驚叫的縮進了幽暗的角落，不敢露頭。
翠云宮，瞬間一片寂靜，只有怨魂厲魄瑟瑟發抖的聲音，令幽冥地府，更增幾分詭異之氣。
豬八戒和孫悟空站在地藏王面前，正面承受著這股強大的勃然氣場。
“呵呵，地藏王菩薩佛法高深，要超渡我師兄弟二人，自然不在話下，只是不知，超渡我師兄弟二人之后，地獄是空呢，還是不空？”
豬八戒冷笑了一聲，目光灼灼的盯著地藏王，冷冷的道，
“若是地獄不空，菩薩當真不成佛？明明是佛門所做之惡，為何獨獨要菩薩一人承擔，將你打入這幽冷的十八層地獄！”
“入地獄，渡亡魂，是本座自己立下的誓愿，與佛門何干？佛門又何來作惡，你少在這辱我佛門！”
地藏王神色閃爍，一聲怒喝。
“那我老豬敢問菩薩一聲，為了佛門，菩薩鎮壓地獄數萬年，以一己之力度化億萬大千生靈冤魂，可這世間，可曾清澈如洗，可曾無惡發生？”
“鎮壓地獄數千年，佛門中人，可有人曾看過菩薩一眼？”
“可曾有人來請菩薩回靈山為佛？四大菩薩，名聲震徹靈山，可世人卻只供奉大悲觀世音菩薩，大行普賢菩薩，大智文殊菩薩，可曾有人供奉大愿地藏王菩薩？”
“為何如來老兒只是端坐靈山，便可以受到眾生供奉，而菩薩卻只能默默付出？”
豬八戒一連串的發問，猶如當頭棒喝，將地藏王喝問的張嘴無言。
在這一瞬間，地藏王只感覺腦中仿佛閃過一道靈光，直照靈臺，讓他大腦從未如此清醒過！
是了是了，這么多年來，地藏王雖是苦守地獄，超渡怨魂，可總覺得心口積郁著一股悶氣。
可是他卻又不敢往下深想，每每感覺到抑郁之氣上涌之時，總是念誦佛經，將這股氣強行壓下去。
也正是因為這股抑郁之氣無處宣泄，導致他性格大異，與佛門眾佛陀格格不入，四大菩薩之中，與另外三大菩薩極少往來。
現在豬八戒這一通話說完，若是旁人，可能還要思考一番，才能做出回應。
可是地藏王的腦中，卻靈臺一片清明，數千年來的郁結，在這一瞬間通暢。心中，宛若翻起了驚濤駭浪。
千年以來，古老地獄之中，唯有諦聽獸與我相伴！
自己一生為佛門堅守，長伴青燈，求的究竟是什么？
越往下深究，越覺得后背一片冰涼。
漸漸的，地藏王只感覺眼前有些模糊了，仿若看到了千年前，踏入地獄之前的景象。
久遠劫之前，有大長者子，與鄰國王為友，同行十善，饒益眾生。
忽一日，有名佛前來，名曰師子奮迅，佛相好生莊嚴，念經渡輪回，令大長者子心生敬慕。
大長者子遂躬身上前，問佛作何行愿，而得此相？
佛答：欲得此相，為當久度一切苦惱眾生。
大長者子轟然受悟，仿若醍醐灌頂，當即立下大誓愿，我今盡未來劫，為一切苦惱眾生，悉令解脫，我方成佛。
自此，大長者子行菩薩道，號曰：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西方有佛名如來，令師子奮迅傳話，于釋迦寂滅以后，未來佛彌勒未生之前，令尚在惡趣受大苦的眾生改邪歸正，離苦得樂，至彌勒佛出世時，使娑婆世界一切眾生，皆得解脫。
憶起往昔，地藏王菩薩不自覺淚眼朦朧，運起佛法，眼前泛起絲絲霧氣。
誰人不曾年少？
少年熱血，換來的卻是于無佛出世的過渡時期，教化眾生。
彌勒出世，便得受封縱三世佛之未來佛。
可是自己呢？卻仍在苦守著幽冥地獄，為他人做嫁衣裳！
地藏王只感覺胸中積結的千年郁氣，在這一瞬間要徹底釋放，讓他胸膛幾欲炸裂！
說到底，自己終究不過是被佛門利用罷了！
這一刻，地藏王突然想通了，或者也可以說是終于有勇氣去直面這個問題了。
佛門一直在利用自己鎮守地獄，不給道教染指地獄的機會。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佛門對自己如何？
不聞不問！
若論功德，整座靈山，滿天諸佛，誰的功德能與自己比擬？
憑什么大愿菩薩，便不受人間香火供奉？
憑什么觀世音菩薩，能位居四大菩薩之首？
佛祖明知自己有諦聽，卻不將調查玄龍之事交于自己，反而交給觀音。
說到底，無非是不相信自己罷了。
佛門，早已將自己視作外人，替他們鎮守地獄輪回的看門人而已！
地藏王只覺得周身氣流波動，雙目通紅，佛法在這一刻，竟放出烏色光芒，在周身縈繞，讓幽冥地獄，更添幾分陰暗之氣。
“菩薩，你佛心動了。”
就在此時，一直縮在地藏王身后的諦聽，突然開口，提醒著地藏王菩薩。
“轟！”
地藏王猛然一驚，頭頂烏光頓時散盡，雙目血紅之色，逐漸消退，面色漸漸歸于平靜。
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何因為豬八戒的幾句話，便會如此沖動？修煉了數千年的佛心，居然會隱隱動怒，差點毀于一旦。
地藏王菩薩一愣，繼而苦笑著搖了搖頭。
豬八戒一直盯著地藏王的神色變化，眼見便要成功了，卻在最后一刻，被諦聽給點醒，功虧一簣。
豬八戒眼中，泛起失望之色。
不過也并非徹底失敗，至少地藏王菩薩的佛心動搖了，只要再找到合適的時機，終能讓地藏王徹底動搖。
豬八戒對孫悟空示意了一下，準備轉身離去。
既然沒有徹底動搖地藏王菩薩的佛心，他們二人的處境，便有危險，得趁著地藏王菩薩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迅速溜走。
不過剛轉身，便被地藏王菩薩給喊住了身形。
“你們二人，真打算就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