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季的來臨使得本就煩悶的天氣愈加燥熱,火爐般的太陽炙烤著大地上的一切,高溫下快速對流的空氣甚至出現了如水般的波紋。
路上除了為了生活不得不出門的行人外還有一群穿著墨綠色迷彩軍裝的軍人急匆匆走著。他們腳下蹬著黑色的皮靴,肩上泛著油光的步槍隨著腳步一晃一晃,發出咯噔咯噔的的響聲。
貝卡多的形勢非但沒有隨著時間和緩,反倒越發惡化起來。總統奇爾潘的毒品解禁政策引發了大量精英人士的不滿。他們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頗具聲勢的反政府聯盟,自稱人民捍衛者。毒梟們自然對這些不識時務者血腥清洗。
到處都在流血。
警察人手捉襟見肘,軍隊不得不上街戒嚴。
當吉姆準尉帶著人趕到現場時,先一批到的士兵正和警察交接。警察的負責人和吉姆打了一個招呼就匆匆離開,他們還要去下一個案發地點勘察。
“吉姆準尉!”士兵們看見了負責自己小隊的長官,啪地敬了一個軍禮。
回完禮,吉姆問道:“說說這個案子的情況,我剛剛才接到命令過來。”
吉姆在皮多夫政變中積極向克勞福德靠攏,現在是上頭的紅人,不日就要高升,因此很快就有一個心思活絡的士兵搶著道:“準尉,是一個人民聯盟的骨干死在了家里。”
人民捍衛者聯盟簡稱人民聯盟。
吉姆聽后皺了皺眉,瞥了一眼門口的臺階,正對門框的地方有塊血跡。
“那攤血是怎么回事?不是說死在家里嗎?”
回話的士兵想了想道:“這是男主人的頭被掛在了門口,血滴在臺階上。現在頭已經被取下了。
不只是這邊,他的身體被切成了一個個碎塊,周邊每一戶人家的門口都有痕跡。”
吉姆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清楚,接著道:“保持警惕,不要讓人鬧事,我進里面看看。”
房屋內的家具都很精美,凸顯了原主人雄厚的財力,只是人死了,自然一切成空。想到這,吉姆不禁惋惜地搖了搖頭。
緊著他看到了地上凸起的的三塊白布。
“那是這一家人的尸體。”他身邊的士兵介紹道。
吉姆掀開了其中一塊布,看了一眼就立刻放下。
“真慘。”他嘖嘖道。
“是的,他的妻子和女兒都被割碎了。”士兵附和了一聲。
白布下的身體壓根不成人形,只是一個人頭和歸攏的碎塊。
在夏日,撲鼻的血腥味招來了蒼蠅,它們趴在白布上,就像一個個黑點。吉姆沒有興趣叫人驅散蒼蠅,在專門負責的收尸人到來后,就任由他們抬走。
戒嚴來得快,去得快,到了晚上,一切就都恢復了正常。
吉姆準尉向上頭請了假,沒有歸隊,也沒有去找自己的女朋友,而是來到了一家酒吧里。
不管大環境怎么變化,酒吧都是熱鬧的地方,看著跟隨音樂節奏瘋狂扭動身體的人們,吉姆眉宇間的陰霾驟然散去了很多,對酒保道:“來杯紅唇雞尾酒。”
酒保很快調好了客人要求的酒液,將酒杯推到吉姆身前:“嗨,我的朋友,你又有什么想不開了?”
酒保和他是從小到大的死黨,吉姆經常向他傾訴自己的煩惱。
“鮑勃。”他抿了一口酒,低下頭,旋轉酒杯打量著酒液的顏色。
“我不知道該怎么講。”
“那你想一想再說。”鮑勃笑瞇瞇的擦拭著手里的酒瓶,就像在擦拭一件珍寶。
“我或許做了一件錯事。”吉姆低聲喃喃道。
“這你應該對神父告解,而不是對我說,我沒有能力寬恕你。”鮑勃吐槽了一句,手又動了起來,沒辦法,晚上是酒吧最忙的時候。也許他該建議老板再招幾個人了,鮑勃心里想道。
“聽我說,鮑勃。我今天親眼看見了一家子被砍成了碎塊。”吉姆的手在抖,連酒液濺到了他的手上也沒注意到。白天的淡定只是他的偽裝,在親近的人面前他才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你上過戰場連這都受不了嗎?來,再喝一杯,這杯算我請你的。”
“這不是一碼事,戰場上殘肢斷臂是正常的,上了戰場就要有戰死的覺悟。可他們只是普通人啊。”吉姆接過鮑勃推過來的杯子,昂起頭一飲而盡。
咕咚咕咚~
冰涼之后涌上來的是苦澀,一抹暈紅浮現在吉姆的臉上。
“你后悔啦?后悔背棄了皮多夫?”鮑勃在把新調好的一杯酒后送給客人后問道。
“沒有。”吉姆搖了搖頭,右手抬起揉了揉眼圈。
“我只是受不了而已。”
“唉,習慣就好。除非出現奇跡,這個國家就在毒梟的控制之下。”鮑勃嘆了口氣。
“嗯,謝謝。”吉姆喝了幾杯后,拒絕了過來搭訕的幾個陪酒女,付了錢,踉踉蹌蹌離開了酒吧。
就在他出門的時候,一支有力的胳膊攔住了他。
“干什么,我付過錢了。”吉姆不悅道。
“但你只付了一部分,想跑可不行。”攔著他的是個嘻嘻哈哈,耳朵上掛了好幾個耳環的年輕人。
他將一個裝著白色粉末的袋子拍到了吉姆懷里,接著手伸到了吉姆眼前:“買了粉不給錢啊?”
“你——”吉姆霎那臉漲得通紅,拳頭不自覺捏緊,“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一個小軍官。”青年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欠揍笑容,“哪怕是總統買了東西也要給錢不是。”
“老大,這是我朋友。您看能不能給我一個面子?”鮑勃注意到了酒吧門口的對峙,立刻驚慌的趕了過來。
“你的面子值幾個錢?滾!”嘻哈青年一把將鮑勃推到了一邊。
看到鮑勃不斷打的眼色,還有慢慢聚到青年身后的面色帶著不懷好意笑容的大漢,吉姆咬著牙道:“我給。”
吉姆從錢包里掏出了幾張綠色紙幣。
“這怎么夠?”嘻哈青年冷哼了一聲,一把奪過吉姆的錢包,“就這幾個錢,真是廢物。”
被掏空的錢包飛舞著撞到了吉姆的臉上。
“滾,窮狗下次就別來了。”
“沒事吧?”看到他們走了,鮑勃走過來擔憂道,他看到吉姆臉上有個明顯的紅印。
“沒事。”吉姆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