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針鋒相對(中)

　　趁著齊含正在訓斥孔吉的空檔，齊五四趕緊拉過惡仆，然后隨即附耳道：“快，叫人。”

　　惡仆自然是心領神會，正準備趕緊走開，可是齊五四又拉住惡仆輕聲耳語道：“派個人去縣衙通知杜大人。”

　　惡仆點點頭，當即領命而去。

　　齊含這頭訓斥完了手下之后，又神情嚴肅的對孔吉他們警告道：“清查之事，事關國家新稅制，要是不清查清楚，搞不好是要殺頭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勾當，可這次情況大有不同，你們是想貪墨那幾兩銀子呢，還是說想保住你們那項上腦袋？”

　　齊含說罷，孔吉頓時滿頭大汗，此刻他只是覺得腰間的那幾錠銀子極為沉重。

　　關于朝廷要推廣新稅制的事情，其實他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卻來得那么快。而且朝堂上的張閣老還專門點名讓清河縣做試點，這擺明了是不給他們活路啊。

　　老半天，孔吉才擠出了一句：“請主吏放心，屬下等一定盡心盡力辦好差事。”

　　其他吏員也是連連點頭，這個節點，誰敢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這時，王班頭還是要提醒齊含道：“齊主吏，趕緊辦事吧，早點把人提回縣衙，咱們也好早點交差。”

　　齊含點了點頭，然后帶著孔吉他們來到滿臉憤懣的齊五四面前。

　　“齊五四，你說你家只有薄田15畝？”齊含拿過孔吉遞上前來的清查名冊，滿臉不屑的望了一眼，隨即便向齊五四詢問起來。

　　齊五四白了一眼齊含，然后一臉神氣的笑道：“正是，薄田15畝，你們愛怎么查就怎么查吧，頂上天了，一年也就交多一兩銀子的田賦。”

　　齊老四呀齊老四，當年你強取豪奪占了我老齊家那么多田產，這才過了多少年，就剩下了15畝薄田？騙鬼去吧你。

　　齊含這是直接拿起清查名冊，然后將記載齊五四家的那一頁直接撕了下來，然后在眾人的驚詫當中，一把揉成了一團，直接甩在了齊五四的臉上。

　　齊五四頓時怒目圓睜，氣得不禁大喊大叫道：“齊含，你這臭小子，你這是反了天了…我我…我絕不會放過你。”

　　“你騙誰呢？你當我是傻子啊？”齊含冷冷笑道。

　　“主吏，剛已經核對了齊五四家中的田契，數量無誤，就差到田里實地測量了…”孔吉趕緊哆哆嗦嗦的上前解釋道。

　　孔吉畢竟收了人家的錢，還蹭了人家一餐飯，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個時候，他孔吉再不站出來說句話，搞不好人家就得要追回銀子了。

　　“是呀、是呀，主吏，的確如此…”

　　“所有的文契都能一一核對的上，就差到田里實地測量，恐怕也不會有太大出入。”

　　平素和孔吉走得比較近的兩名吏員，這時也上前附和起來。

　　齊五四此時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竊笑起來，心想這齊含終究還是太嫩了點，他這才當了多少天的主吏，胥吏玩得那一套，齊含搞不好一輩子都不懂。

　　齊含這時卻默不作聲，他走到王班頭面前，然后湊近上前悄悄耳語了一番。

　　齊五四見狀，頓時眉頭緊皺起來，心中不禁直犯嘀咕，搞不清楚齊含這葫蘆里究竟是賣些什么藥。

　　半晌之后，王班頭忽然抬手一揮，就帶著四五名快手來到齊五四面前。

　　“你們這是干嘛？”齊五四忽然感到一陣驚慌，他的身份家世既不是仕宦，家中也沒出過什么舉人秀才，在這些衙差面前，他就只是一個有點勢力的平頭老百姓，自然難免不會有些害怕。

　　“拿你，然后還要從你家中搜查一番，好看看有沒什么同黨或是證物。”王班頭咧嘴一笑，就指揮著手下的快手，直接沖進齊五四府中的內院。

　　這時，四名快手直接往齊五四內院闖，另外幾名快手在客廳里，隨手就撿起客廳里擺設著的瓶瓶罐罐，輕輕一舉，便直接砸在地上。

　　“哐當！”

　　“啪！”

　　望著客廳里被砸爛的物件，還有準備闖入內院的快手，齊五四氣得直跺腳，他一臉崩潰的大喊大叫道：“你你…你們要干嘛，大老爺只是說要提我，并沒說要抄搜我家…趕緊給我住手，快給我停下。”

　　“你問我們要干嘛？那我告訴你，你給我的這些紅契并不能說明什么，我嚴重懷疑你私藏了許多白契，以此團局造冊欺瞞官府，所以我要將你家搜個底朝天，直到找到了白契為止。”齊含淡淡一笑，直接使出了一招殺手锏。

　　可齊含話音剛落，沒等齊五四大發雷霆，反倒是孔吉猛地一哆嗦，臉色由紅轉煞白，滿頭大汗，渾身更是顫抖不已。

　　孔吉實在想不明白，這乳臭未干的齊含，處事經驗怎么居然如此老道？齊含所說的“團局造冊”手段，其實就是胥吏和大地主勾結在一起，在黃冊和魚鱗圖冊上故意造假的行為。

　　向齊五四這些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既沒有仕宦的家世，家中也沒有出過什么舉人秀才，自然就沒有賦稅的特權，所以就只能乖乖的按照土地和人口多寡繳納田賦和服從徭役。

　　占有大量土地的齊五四，為了偷稅漏稅拒服徭役，就在買賣土地的時候，只私底下簽訂買賣合同，并不在官府里進行驗證加蓋紅印，這樣所簽下的地契就叫白契。反之，買賣了土地之后，由官府驗證加蓋紅印，這樣的契約便具有了由官府作保的法律效應，這就叫做紅契。

　　這個齊五四利用他的里長身份，買通了縣衙里的戶房胥吏，在黃冊和魚鱗圖冊上造假，把自己由多田變成寡田，由上戶變中戶，以此進行避稅和拒服衙役。

　　這么一個上下環節，就形成了這種“團局做冊”的勾當。

　　而這些事情，清河縣里采取這樣做法的地主不在少數，而且大多都是由孔吉經手。

　　如此一來，孔吉自然是害怕東窗事發，這事情要換了其主吏也就算了，可現在是老愛打破規矩的齊含，孔吉因為害怕，終于忍不住顫抖哆嗦起來。

　　不過此時，齊含才懶得理會孔吉，他現在要對付的，是眼前的齊五四。

　　只要快手們在齊府一番搜索，隨便找到幾張白契出來，齊五四隱匿土地的事情，自然就不攻自敗了。

　　齊含望著齊五四又氣又惱的樣子，心中感到一陣暗爽。

　　“沒想到吧，你也有這一天，要你猖狂、要你囂張，要你欺負我孤叔寡嫂，要你火燒碼頭擄掠人口，要你經營畫舫大搞**，老子今天只不過是才剛開始修理你而已，好戲還在后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