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通靈人

　　自然歷883年2月14日，這一天既不是波菲特王國的節假日，也不是自然女神教會的重大慶典日。即便對人口不足一萬的橡樹鎮來說，今天也平靜得和往日沒有任何差別。

　　太陽依然照常升起，木材加工廠的工人們依舊神情疲憊的制作各種木制器具。葡萄酒作坊的工人們頂著刺鼻的氣味兒釀造葡萄酒，羊毛坊的工人們機械性的清洗著羊毛。

　　維恩莊園由于韋德少爺的死，而仍舊沉浸在悲傷中。幾乎每個鎮上的居民，都在平淡和乏味中重復著往日的生活軌跡。

　　但對安德魯來說，今天卻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因為就在今天，他已經準備好所有‘通靈人’的儀式材料，并且在失敗了十幾次后，將魔藥調配成功。

　　只要等到晚上夜色最濃的時候，就可以在死魚的接吻中喝下魔藥了。

　　想到這，他小心翼翼的端起桌上的木碗。里面裝著一碗清水，但多看一會兒，便會產生一種章魚在水中游動的錯覺。

　　這就是以摩爾章魚觸手為主材料而調配好的‘通靈人’魔藥。

　　很難想象，藍色的章魚觸手在加入安眠草的汁液后，會像潑了硫酸一樣融化成淡藍色的液體。然后再加入漂白粉似的魚鰭粉，液體完全被洗去原有的顏色，變成干凈透明的清水。

　　由于弄錯了安眠草和魚鰭粉的投放次序，安德魯還失敗了好幾次。之后又因為劑量把握不準的原因，再遭失敗。三只摩爾章魚的觸手有24根，光失敗就用去了十七根。

　　安眠草的分量都快見底了，終于在第十八次獲得成功。

　　安德魯激動的將鼻子湊近魔藥，一股香草的氣息立即涌入他的鼻子。這是安眠草的特有氣味，有助于做個好夢。

　　“該去抓魚了！”，安德魯滿意的將魔藥倒進一個玻璃瓶里，然后用木塞緊緊塞住。再放到樓上空房間的柜子里，才回到客廳。

　　桌子上，正放著幾枚堅戈。這是賽爾伯早上去上班時，留給安德魯購買晚餐的錢。一共有3.2堅戈，可以購買兩塊最便宜的長條黑麥面包和兩小勺蜂蜜。

　　安德魯收好錢，就去鎮上的黑森林面包店。

　　作為鎮上唯一一家面包店，黑森林面包店也是維恩家族的產業。其實鎮上的工廠、作坊、店鋪，幾乎都是維恩家族的。所以鎮上的唯一一條街道，也以維恩家族的名字來命名。

　　安德魯以前吃住都在維恩莊園，還沒在這個世界買過面包。

　　進了店里面，面包店的店主德萊厄斯·維恩竟然叫出了安德魯的名字。

　　“哦！小安德魯，你的傷已經好了？”，德萊厄斯邊制作奶油三明治，邊沖安德魯問道。

　　“是的，德萊厄斯先生。”，安德魯禮貌性地回道，“我爸爸讓我來買晚餐。”。

　　“是嗎？你們還需要買面包嗎？”，德萊厄斯顯得有些驚訝，隨即反應過來：“哦！我好像聽叔叔說過了，你們父子已經是自由民了。維恩伯爵真是個慷慨的人啊，只是韋德少爺的事兒，太遺憾了······”。

　　德萊厄斯的叔叔是管家查爾斯。由于從父輩起就為維恩家族效力，查爾斯得以被賜予家族姓氏--維恩。

　　德萊厄斯也就跟著改姓，并憑借查爾斯的關系，成為黑森林面包店的店主。

　　“我只要兩塊黑麥面包！”，安德魯不得不出聲打斷德萊厄斯對維恩伯爵的贊美，補充道：“還有兩勺蜂蜜，請幫我抹在面包上。”。

　　“一共3.4堅戈！”，德萊厄斯打開蜂蜜罐，舀出一小勺，均勻地涂抹在面包上。

　　“我爸爸說蜂蜜只要0.1堅戈。”，安德魯看著德萊厄斯認真道，心想你不要欺負我是個孩子。

　　“但黑麥漲價了！現在一塊黑麥面包需要1.6堅戈。”，德爾萊斯謹慎的將涂抹好的面包收了回去。

　　“可我只有3.2堅戈！”，安德魯有些無奈的說道，感覺臉在發燒。

　　最后德萊厄斯還是將涂抹好的面包給了安德魯，但是要求安德魯在接下來的一周內，去他的店里幫忙。

　　但經過安德魯的討價還價，幫忙時間被縮短為兩天半。

　　看著德萊厄斯臉上燦爛的笑容，安德魯感覺自己還可以將時間再縮短一點兒。

　　之后他又去了河邊抓魚。

　　由于死魚肉質苦澀，也沒有人喜歡捕捉它們，所以死魚還有個稱號叫‘傻魚’。只要在河岸邊的淺水灘灑一些面包屑，死魚會自動跳進來。

　　安德魯便以少量的黑麥面包做誘餌，很輕松的抓到五條死魚。

　　由于怕它們真的變成死魚，安德魯一抓到魚就迅速趕回家。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蓋爾伯竟然很早就下班回家了。

　　此刻蓋爾伯正慵懶的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眼神呆滯，神情僵硬。桌子上放著一個空的瓶子，里面還殘留著幾滴液體。

　　“哦！安德魯回來了？”，聽到動靜，蓋爾伯別過臉來：“快，快來，我的工坊有救了，我們家不用破產了。你媽媽說她不會離家出走，會永遠幸福的跟我們生活在一起。”。

　　說著，蓋爾伯還手舞足蹈起來。

　　安德魯立時跑過去拿起瓶子查看，心里大喊道；“糟了！魔藥被喝完了。”。

　　也不知道誤喝了魔藥會有什么后果，安德魯不免緊張起來。就守著蓋爾伯，這么鬧騰到了晚上十點多，才終于消停下來。

　　“看來只會產生幻覺，不會有什么危險了！”，給正在打鼾的蓋爾伯披上毯子，安德魯來到廚房重新配備魔藥。

　　“不能再失敗了！”，安德魯將最后一點安眠草擠壓成汁，倒在摩爾章魚的觸手上。等其化成藍色液體，又再灑入魚鰭粉。

　　做完這些，他毫不猶豫的將魔藥一口喝完。然后快速來到盥洗室，反鎖好房門，將死魚咬在嘴里，一頭埋入盛好的水盆中。

　　起先強烈的魚腥味讓安德魯差點吐了出來，但很快，他就覺得腦袋放空，連窒息感也迅速消失。

　　然后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在變輕，好像要飄到很遠很遠。水盆、死魚，包括盥洗室，也都迅速蒙上一層淡淡的藍色。

　　“這就是我的靈體么？”，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靈體，但是對著鏡子，這么清晰的打量還是第一次。只見全身湖藍色的自己和正常的人差不多，就是和身體還保持著將頭埋在水盆里的自己相比，要虛幻了一點兒。

　　大量的藍色光點像黑夜降臨時突然亮起的路燈，開始在他身邊顯出光芒。并且隨著他的靈體的越升越高，飄出屋頂，越來越多的光點出現在他的視線。

　　不過距離他最近的地方，是一組光點組成的人形輪廓。心臟、肝臟、脾胃、大腦等部位，都有著相應的輪廓。

　　安德魯知道，那是蓋爾伯的靈體。

　　而在距其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只狗形輪廓，那是街道上的流浪狗。

　　但這種奇妙的狀態只維持很短的時間，他身邊的藍色光點就像受到召喚似的，瘋狂匯入他的靈體。

　　就見他的靈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但他周圍的光線也變得越來越暗。

　　一些聽不清的囈語也響徹他的腦海，靈體的手臂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像章魚的觸手。安德魯感覺自己已經無法保持理智，腦海里只有撕裂一切，毀滅一切的原始沖動。

　　就在這時候，手心里亮起一道藍色的六芒星光符，安德魯耳邊的囈語立時消失了！

　　等他完全恢復理智，這才發現自己的靈體不再有虛幻的感覺。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竟然有真實的觸感。

　　“這就是凝聚靈體嗎？”，安德魯心下暗喜道。但隨即就緊張起來：“怎么這么黑了？我怎么回去啊？”。

　　卻是他身邊的藍色光點完全消失了。就是蓋爾伯他們的靈體，也都不見了。眼前只有黑，空洞洞的黑。

　　就在他發愁時，遠處的黑暗中浮現出一只藍色的魚。安德魯馬上意識到那是死魚，迅速飛了過去。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重新出現在盥洗室。但只能看清大半個盥洗室，超過這個距離，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