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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慢慢浮現的源頭

  “你說哪兒?說大點聲,我現在耳朵不太好。”

  “鶴山公園。”

  “哦,鶴山公園啊,去過去過。”

  “就這幾天去的?”

  “我年紀大了,平時沒什么事兒干所以幾乎天天都去,大早上的吸吸新鮮空氣,散散步曬曬太陽。”

  “最近那次是什么時候?”

  “應該就是發病前一天的早上吧,怎么了?”

  “你接觸過那兒的野貓野狗嗎?”

  “我去就是看小動物的,當然接觸過。不過我知道它們身上臟,回家以后肯定會洗手。”

  “聽說那兒有個人工湖,有劃船的吧。”

  “對,我們幾個老同事經常去那兒聚會聊天游船。”

  “那,麗華小區去過沒有?”

  “麗華小區哦,就在麗華路上的那個是吧?”

  “對。”

  “沒去過。”

  “鶴山公園啊,嘖,我有點不記得了。”

  “媽,你肯定去過,還是我帶你去的呢。”

  “哦,是嘛,唉,瞧我這記性”

  “是哪天去的?”

  “就大概一星期前吧,具體哪天我也忘了。”

  “那你媽接觸過那兒的野貓野狗嗎?”

  “野貓野狗?我碰那些東西干嘛?”

  “沒接觸過,我們去那兒其實是因為給我兒子過生日。孩子說要去動物園看猴子,我們兩口子工作忙,就抽了個空,找最近的公園陪陪他。”

  “沒接觸過貓狗?”

  “肯定的啊,流浪貓狗多臟,萬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怎么辦?聽說打狂犬疫苗又貴又麻煩,我以前一朋友被咬了口連皮都沒破,去醫院怕麻煩沒打,結果沒幾天人就沒了,想想就嚇人。”

  “我記得你家里養狗的吧?”

  “那可不一樣,我家小c是正經的拉布拉多,有狗證的,每年還定時打針,怎么能和那些流浪狗比呢?”

  “哦,是這樣啊。那我再問一句,你們去公園的時候劃過船嗎?”

  “劃了劃了,小孩子喜歡劃船,不過我媽怕水沒下去。”

  “一直在岸上?”

  “是啊,剛上船的時候,小孩子調皮地用船槳拍了幾陣水花,濺了她一身呢。”

  “再問最后一個問題,你媽有沒有去過麗華小區?”

  “麗華小區?麗華小區在哪兒?”

  “就在麗華路上。”

  “應該沒去過吧,我們家離麗華路還是有點距離的。她本來腿腳就不太方便,平時就去去菜市場,走不遠。”

  “鶴山公園?我老公當然去過了!”

  “哪天去的?”

  “他就在那兒上的班,肯定天天去啊。”

  胡東升這時還想和前幾個問話一樣,記下具體時間,沒想到這位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公園上班?是做什么的?”

  “動物管理員,就是管動物吃喝拉撒的。”中年婦人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會不知道吧,鶴山公園最近造了個動物島嘛,又找野生動物園要了些動物全集中在了島上,他就是那兒的管理員。”

  “前幾年去過,我一個同事就住那兒,不過最近都沒怎么聯系。”

  “最近沒去過嗎?”

  “動物園里忙的要命,他早出晚歸的,雙休日都沒法好好休息。別說麗華小區了,就連回家吃口熱飯都不一定做得到。”

  “醫生,我女兒現在怎么樣了?”

  “暫時穩定住了,生命體征暫時都平穩了下來。明天一早應該還要做一次ct看看腦干出血量,如果量比來院時少了,那就說明出血在吸收。”

  “是嗎”

  “我想問下,你女兒之前有去過鶴山公園嗎?”

  “鶴山公園有,有去過!”

  “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大概半個月前吧,那兒新建了個動物島。平時她沒機會去遠一些的大型動物園,只能靠休息天和同學一起去鶴山公園隨便看看。”

  “那天去的時候有沒有劃船?”

  “有,幾個小姑娘特地租了條船,還拍了好幾張照片呢。”

  “好,我知道了我還想問問你女兒最近有沒有去過麗華小區?”

  “麗華小區?應該去過吧,她有個同學就住那兒。”

  “那她有沒有和你們說過接觸流浪貓狗之類的事情?”

  “接觸貓狗?不可能的,她一直都膽小,喜歡動物但卻不怎么敢接近。小時候還想給她買條寵物狗,可是她死活不肯。外面流浪貓狗又臟又兇,她平時見到都是繞路走的,怎么會去碰呢。”

  “哦,原來是這樣”

  “醒醒,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

  “啊喲,這大半夜的你還問什么啊。”

  “我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去過鶴山公園?”

  “什么公園?”

  “鶴山公園。”

  “唉沒去過沒去過,我沒事兒去公園干嘛。”

  “聽說那兒野貓野狗挺多的,你應該挺喜歡小動物的吧?”

  “嗯?你開玩笑呢?”

  “那個公園很可能有問題,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去過嗎?”

  “肯定沒去過,我現在要睡覺,別再來煩我了”

  胡東升捏著到手的問題在急診留觀走廊逛了一圈,本想著一會兒就結束的,誰知半途發現了新的問題,所幸一次性全問完,所以花了不少時間。

  “祁哥,我回來了。”

  “怎么用了那么長時間。”祁鏡看了看跑進診療室的胡東升,問道,“結果呢?”

  “看來真的是鶴山公園。”胡東升直接說了結論,然后再用論據慢慢闡述自己的觀點,“公園兩個月前剛建成一座動物島,把原先普通的公園打造成了有觀賞動物的小型動物園。”

  “動物園啊”祁鏡沉默了片刻,問道,“他們都碰過動物?”

  “那倒不是,我覺得是環動物島的人工湖。”胡東升走到地圖邊,指著人民北路旁大片綠色中的一片淡藍,“他們或多或少都碰過那兒的湖水,我覺得很有可能動物島和湖水有聯通。”

  祁鏡跟著他的手指看了幾眼,立刻就懂了:“有點意思。”

  “對了,病人里有一位還是那兒的管理員。”胡東升笑著說道,“其實不僅僅是他們三個,還有那位17歲的姑娘,就連吳擒虎估計也去過。”

  “哦?吳擒虎”

  蔡萍第一次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有些奇怪:“吳擒虎?是誰?也是鉤體病?”

  “哦,一個搞醫鬧的家伙,挺會惹事兒的。”祁鏡笑著給他做了個簡單的介紹,“仁和醫院那事兒蔡主任聽說了吧?”

  “哦,就那個蛛網膜下腔出血的女司機?”

  蔡萍雖然是傳染科的醫生,但仁和醫院這件事兒也實在不小,只要人在醫療這個系統里就會或多或少聽到一些傳聞:“聽說鬧得挺厲害。”

  “那場醫鬧就是這家伙所在的團伙主導的,要價100萬。其實家屬還挺冷靜的,就是想要一個說法罷了。”

  祁鏡說道:“畢竟入院時出血量并不大,做保守治療應該可以扛過去。但之后的發展卻有點奇怪,頻繁多次的出血根本止不住,最后只能接受病人死亡的事實。”

  “頻繁出血?這確實有點奇怪。”

  “仁和那兒說是先天性的大腦前動脈瘤破裂”

  “先天性的動脈瘤?”

  蔡萍畢竟不是神經內外科的,對這些極其需要專業知識的疾病認識并不多,多嘴問兩句也是為了更好地了解吳擒虎這個人罷了。不過她這兒隨口問了兩句,祁鏡那兒隨口回了兩句,一來一去倒是讓祁鏡想到了些可能性。

  “蔡主任,鉤體不一定只攻擊腦干吧?”

  “那是肯定的。”蔡萍說道,“本來就是個幾率問題,腦干的幾率更高罷了,不過真算起來也沒多多少。”

  “那如果它侵犯大腦前動脈,導致大腦前動脈炎,最后造成大量破裂出血,是不是和這個女司機很像?”祁鏡感覺自己探及到了最后的答案,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她似乎也住在濱江區。”

  蔡萍聽著這些話,有些驚訝,不過細想想并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而站在一旁的紀清、胡東升和高健可比蔡萍更熱衷于這種巧合,連連分析起女司機的情況來:“她具體住的地址是哪兒?”

  “聽說是和吳擒虎同一個小區。”

  “那為什么要送到城南的仁和醫院?”

  “她是公交車司機嘛,車子的路線就是往南邊開的。出車禍后120直接就近送的仁和,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紀清說著說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忽然看向了祁鏡。兩人做了個簡單的眼神交流,馬上意識到對方想的和自己完全一樣:“這么看來她這起車禍說不定就是腦出血造成的。”

  “對,應該是先有的出血再出的車禍。”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病人的結局就和仁和沒太大關系了。”

  “沒關系?”祁鏡皺起了眉頭,對他們這種判斷非常不滿意,“連死亡診斷都沒弄清楚,這叫沒關系?”

  “祁哥,你這也太強人所難了。”胡東升有些打抱不平,“這次鉤體病的癥狀那么不典型,還和腦梗、腦出血和黃疸那么相似,能看出來才有鬼了。”

  在祁鏡看來,鉤體病確實難診斷,可是依然還是有跡可循的。

  往往鉤體病都帶有些微異常的血象,然后以這種血象和神經系統癥狀就需要做腦脊液檢查來排查腦炎。

  真正的無癥狀者是不存在的,多少都得沾個一兩樣。就算沒有血象變化,那就至少還占有其他癥狀,突然出現的肺出血、黃疸,更有些是持續的不明原因高熱伴隨三紅征和肌肉疼痛。

  如果還沒法想到鉤體病,那也可以尋求疾控中心的幫助。就算最后沒能幫病人度過難關,至少能找到幕后黑手,給家屬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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