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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烏龍也不是沒原因的

  從外走進來的正是之前在icu和祁鏡碰面的主治張紹文,他剛結束icu里的搶救工作,準備來診療室逛一圈,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如果沒自己事兒的話,他就去休息室瞇一會兒。

  而這位腦梗合并黃疸的病人就是從他急救室送出去的。

  早上在家的時候,病人突發腦梗,突發舌面癱、昏睡合并全身皮膚黃染,情況有點復雜。院前急救醫生見了后,以為是肝功能衰竭導致的肝性腦病病人,最后誤報了判斷。

  這在120急救中很常見,他們手里沒檢測儀器,只是靠肉眼判斷,出錯在所難免。

  呼之不醒的病人,情況很兇險,隨時都有可能出問題。所以一來就被安排進了急救室,不過后來通過簡單的體檢,張紹文就察覺出了問題。等檢查指標出來后,他馬上就判斷了病人并不是肝性腦病。

  “除開腦梗,他就是個無原因的黃疸而已。”

  張紹文對這個病人印象深刻,坐在位子上翻起了其他病人的病歷本:“檢查單就是我下的,離開急救室后轉到了那個米國小姑娘手里,還特地找了何主任一起討論過,最后懷疑是甲狀腺素減退。”

  “甲狀腺素沒少?”祁鏡沒想到自己懷疑的內容是錯的,頓時來了興趣,“血清促甲狀腺素(TSH)呢?”

  “也挺正常的。”

  張紹文解釋道:“這人和老婆離婚了,一個人住,兒子對他平時吃什么藥也不清楚,所以鬧了個烏龍。之前那次甲狀腺手術基本全切了甲狀腺,但從到手甲狀腺功能的檢查結果來看,他應該一直在吃優甲樂對抗甲減。”

  “又是個不能說話的。”

  “是啊,要能說話也沒那么麻煩了。”

  病人的情況突然來了個反轉,眾人的視線從張紹文移回到了祁鏡身上。

  紀清他們自然是希望靠祁鏡來尋找正確答案,而對于那兩位實習生來說,自然也有這種想法,但更多的還是希望能看一看他的“笑話”。

  人往往更喜歡看別人失敗,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一位如此自負的醫生,對周圍人的要求還那么高,遇到挫折時恐怕會格外別扭吧。

  然而林奕辰心里是這么想的,但面前出現的卻是一張笑臉,比見到她時笑得更燦爛。

  回想起剛才提問時祁鏡不冷不熱的態度,她不禁有些吃驚,難道我個大活人竟然還比不上一個黃疸?

  “這倒是有點意思。”祁鏡放下了雜志,問道,“在幾床?”

  “走,看看去。”他點了那三個幫手的名,起身就想往外走。

  “祁哥,吳擒虎離他挺近的。”胡東升見他來了興致,連忙提醒道,“你這一去不是又暴露了嘛。”

  “怕什么。”祁鏡拿出了口罩,“他都快燒糊涂了,擋掉臉鬼才看得出是我。”

  “好吧......”

  對急診大廳的留觀區域而言,根本沒有什么白天黑夜的區別。不管什么時候,這兒都是燈火通明、最為繁忙的地方。

  不僅醫生護士在忙,病人的家屬也沒空閑的時候。

  留觀區域的病人大都沒有自理能力,需要家屬代勞,吃喝拉撒也基本都在床上解決。幾十個病人,近百位家屬,擠在并不算寬敞的一片區域里。

  有可能這一床在吃東西,而隔壁床正巧在二便。飯菜香味和排泄的臭味混在一起,搭配上消毒酒精和被褥的濁氣,在28度以上暖氣的蒸騰作用下,形成了急診留觀室的特殊氣味。

  這位特殊黃疸病人就躺在急診大門口的不遠處,離吳擒虎確實不遠。不過現在已經半夜1點,兩人都在睡覺。

  張紹文帶著祁鏡四人和林奕辰,一起來到了這兒。

  那位男生也挺想來看看的,可惜他還有其他工作要做,剛離開診療室就被帶教老師差走了。

  六件白大褂浩浩蕩蕩走向病床確實很震撼,一般家屬見到肯定會忐忑好一陣子。不過白天何天勤就來過,陣容也不差,所以病人的兒子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驚訝:“醫生,你們這是......”

  “哦,我們就是來看看他。”張紹文說道,“之前沒找到黃疸的原因,現在再來查查看。”

  “不是說我爸是甲減造成的,還做了甲狀腺檢查嗎?”

  “結果出來了,不是甲減。”張紹文把報告單交給了他,然后解釋道,“你爸應該一直在吃藥,要不然甲狀腺素不會控制得那么好。”

  “那是什么問題?”

  兒子看上去有點著急,掃了還在熟睡的父親一眼,說道:“我爸身上黃的有點不太正常,肯定是有問題的吧?”

  “嗯......”

  張紹文自然想不到還有什么可能性,只是象征性地應了一句,準備找祁鏡來接下面的話。但誰知,這家伙的關注點卻完全不在病人身上:“你干嘛呢?”

  “我覺得挺好奇的,醫生辦公室有一本《生活和健康》,這兒怎么又有一本。”祁鏡從床邊的小柜子上拿起一本卷出褶子的雜志,笑著說道,“是你爸看的?”

  “哦,不是,是我看的。”

  兒子解釋道:“在醫生辦公室那本是這個月的,被個米國女醫生看上借了過去。這本是上個月的,我爸身體不好之后我就一直在看。”

  “這是你訂的?”

  “當然不是,我爸訂的,一直在看。”祁鏡哦了一聲,沒在問話。

  不過這些無關病情的提問反而讓兒子非常在意:“醫生,你那么在意這兩本雜志,難道是雜志有什么問題嗎?”

  “別誤會。”祁鏡笑了笑,“你別緊張,我就隨口問問而已。”

  祁鏡湊上前看了看病人的模樣,翻了翻他的手掌,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然后便又像剛才在診療室一樣,身體靠著墻,拿過雜志隨手翻了起來,把病人丟給了其他人。

  張紹文有點懵,合著你想來看病人,真就看一眼結束了?現在把所有人都晾在這兒,也不說個結果,讓他這個主治怎么辦?這個病人可是把和黃疸相關的檢查基本都做了一遍,他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要是只照個面就打退堂鼓,那多沒面子,而且他也確實很想知道最后答案是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還是紀清站了出來。

  一年多共處下來,他很清楚祁鏡現在的想法,無非就是找到了答案,然后臨時決定把這個問題重新拋給了他們。這種問題就算不想接也得接,要不然肯定會繼續找他們麻煩。

  張紹文不是自家同事,胡東升又在懵圈中,高健直接神游天外進自己腦海找答案去了。剩下能用的也就只有他一個而已,要是自己再裝傻,后果不堪設想啊......

  其實說起來,黃疸無非就那幾種可能性,應該單單靠著癥狀和實驗室檢查就能區分出究竟是哪種黃疸。

  梗阻性、肝細胞性、溶血性、代謝性、先天性......

  這位已經55歲了,先天性肯定是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幾個如果存在黃疸,那也一定得存在檢查項目失常地現象,肝酶、凝血總得沾一樣吧。

  可病人現在都是正常的,又排除了唯一特殊的甲狀腺功能減退,那......

  紀清輕輕嘆了口氣,上前問道:“你爸最近吃過什么特殊的藥么”

  “藥?”兒子有些茫然,搖搖頭說道,“這我不太清楚,他和我媽離婚后,我也不和他一起住。平時就去看看他,至于吃什么藥真沒注意。”

  “老紀,你覺得是藥肝?”胡東升緩過神來,問道。

  紀清當然不確定,現在也是沒辦法才往這上面靠的:“總得問問,萬一是呢。”

  “可藥物性肝損也得有肝酶異常啊。”

  紀清吸了口涼氣,看著祁鏡毫無反應的樣子,只能繼續硬著頭皮上了:“會不會是甲狀腺素檢查指標出現了問題?”

  “嗯?什么意思?”張紹文皺起了眉頭。

  “比如說病人身體里出了問題,導致內分泌功能紊亂,強行升高了血液中的甲狀腺素。甲狀腺素升高,那促甲狀腺素就會降低,和病人原來甲減的情況互相對沖緩解。”

  這完全是紀清胡亂猜想出來的情況,近似于胡謅,可聽上去有一定的說服力。

  況且現在這個情況,唯一能用來解釋的也就只有這個了。所以這段話說完反而讓張紹文眼前一亮,緊接著胡東升和高健也紛紛投來了佩服的目光:不愧是被祁哥看中的男人......

  至于林奕辰,因為沒多少醫學基礎,在診療室里聊的甲減就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范圍。現在紀清說的這些,她聽了也是一頭霧水,根本聽不懂。她來這兒無非出于好奇心,也就想要個答案罷了。

  有贊賞的,那自然就有砸場子的。尤其對于這位昔日的老友,祁鏡根本不會顧忌他的面子。

  紀清才剛說完沒多久,他就開始了:“老紀,你說的這情況我還真見過,平時挺多見的。”

  還真有?

  紀清心里一陣興奮,沒想到自己說的情況應驗了。也虧得這段時間勤奮啃書,這才產生了現在的質變。

  他現在心里唯一想要的,就是好好聽一聽祁鏡的解釋。然而沒想到的是,祁鏡劈頭蓋臉地就給他說了兩個字:“產科,這情況產科最多見了。”

  “產科?這和產科有什么關系?”

  祁鏡看著手里的雜志,笑著說道:“孕婦妊娠早期,血清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也就是HCG水平升高,可刺激身體中甲狀腺素分泌增加,然后降低促甲狀腺激素的釋放。怎么樣?是不是和你說的內容挺像的?”

  病人身邊圍著的都是內科醫生,產科雖然也是本科學習的一部分,但臨床見到都直接送去產科或者叫產科會診,相關知識留下的并不多。

  不得不說,醫學有時候確實是想通的。

  紀清的量變到質變的表現也不是無用功,經過這次,他的這段記憶會極其刻骨銘心,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好了,你也別賣關子了,這病人到底什么情況?”

  “答案就在雜志里。”祁鏡晃了晃手里的雜志,然后指向了小柜子上的一個塑料飯盒,“你們平時查房的時候是不是要關心一下病人吃什么?畢竟急診留觀是沒有醫院訂餐的,營養和攝入能量都得照顧到。”

  當然這些話都沒有那個飯盒來得直接。

  這是一個剛進入國內市場不久的樂扣樂扣飯盒,質量還不錯,只不過本該半透明的塑料外殼卻呈現出了一抹很詭異的橘黃色。

  只是隨口一句的提醒,幾人紛紛反應了過來。

  “原來是吃出來的......”

  “我怎么沒想到呢,還老往復雜的方面去想。”

  “這應該寫進急診鑒別診斷綱要里,太折磨人了。”

  林奕辰有些奇怪,病人的兒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醫生們,你們知道我爸為什么黃疸了?”

  “這根本不是黃疸。”張紹文笑著拿下了飯盒,問道,“你爸這些天吃的什么?”

  “醫生說現在要吃半流質,正常飲食可能會嗆進肺里,造成吸入性肺炎。”兒子在這方面非常細心,介紹道,“我平時就給他半斜靠在枕頭上,然后弄點粥,里面加了胡蘿卜和南瓜。”

  “還真就這兩樣。”

  “就是胡蘿卜和南瓜吃太多了。”張紹文說道,“你看著飯盒上的顏色都洗不掉,進了人體里也需要慢慢代謝。一次性攝入太多的話,皮膚當然要變黃。”

  原來是這樣......

  病人的兒子和林奕辰都恍然大悟。

  而對那四位醫生來說,這就是個超級大烏龍,幾頓簡單的南瓜胡蘿卜粥就把整個一院內科急診耍的團團轉。

  事兒到此對他們來說已經結束了,問題原因找到了,之后也不需要什么治療,只要斷掉胡蘿卜和南瓜,然后讓營養師科普一下健康的飲食習慣和結構即可。

  但這只是對他們來說,對祁鏡,還沒有結束。

  “你們要走了?”他還在看著那本雜志,問道,“想把皮膚吃成疑似黃疸,這攝入量可不少啊。難道你們就不好奇,為什么兒子要給父親吃那么多南瓜和胡蘿卜?”

  幾人才剛要走,沒想就被祁鏡這句話問得又停下了腳步。

  “你們覺得這就是個烏龍,但是烏龍也不是沒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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