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午吃的什么?”朱雅婷橫躺在車后座上,看著窗外不停往一旁平移的風景,笑著對自己心上人說道,“你可別急著聽研討會忘了吃飯,我記得學校周圍有不少餐廳的。”
“早上問過祁鏡了,推薦了一家泰國菜館,我正往那兒走呢。聽說烤蝦不錯,應該能合我口味。”
“他嘴叼著呢,既然推薦了肯定錯不了。”
紀清走在大學校園里的小路上,笑了笑,接著匯報了自己接下去的研討會計劃和行程:“吃完飯我下午先是一場心衰,然后還有一場多發性硬化。”
“你們急診管的可真多。”
朱雅婷聽了有點小情緒,畢竟到西雅圖那么多天,紀清幾乎是大學酒店兩點一線。除了8剛到的那天兩人好好聚了聚,平時也就中午吃頓飯而已。眼看再幾天紀清就要回國了,她還得在這兒留半個月左右,想想心里就有點不舒服。
“急診那么多雜七雜八的病人,我也沒什么辦法。”紀清知道她在發牢騷,馬上扯開了話題,“你午飯吃了嗎?”
“我早上起的晚,吃的早午餐。現在讓夏叔帶我去機場接兩個朋友,等下午忙完了就去找你。”朱雅婷說道,“是我爸生意上的事兒,推不掉,不然就和你一起吃飯了。”
“沒事,工作要緊。”
說著說著,朱雅婷的車駛進了塔科馬國際機場的航站樓前。見到了熟悉的建筑,她緩緩坐正了身子,穿上高跟鞋:“我到機場了,不說了,下午見。”
“好,下午見。”
開車送她來的還是那位管家夏叔,剛停下車便說道:“小婷,這可不是平時開party,來的是老爺的貴客,千萬注意態度和說話語氣。”
“知道了,夏叔。”朱雅婷掰動門把手,推開了車門,“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我心里有數。”
“那就好。”夏叔頓了頓,還是說道,“我再多句嘴,關于那個男孩子,我覺得......”
朱雅婷見他要老話重提,馬上嘟起了小嘴:“夏叔,說好不提他的,連我爸都不管了。”
“老爺那是.......唉,算了,不提了不提了。等接到了人打我電話,我會在這兒等你們的。”夏叔收起了擔憂,對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先把她們安頓進酒店,明天下午倒完時差再去公司找老爺開會,具體討論一下經營方案。”
“流程我都知道,你就放心吧。”
說完朱雅婷便下了車,前后稍稍整理了下身上的黑色襯衣和酒紅色的長裙。又輕輕伸了個懶腰,吸了兩口清新空氣,拿出手機大踏步走進了航站樓。
鈴聲響了一會兒,對方就接起了電話,笑罵道:“飛機剛下地,你電話就來了,算的可真準。”
“那是。”朱雅婷不經意間揚起了自己的小腦袋,笑道,“路上還順利嗎?”
“挺好的,之前睡了大概五六個小時,下來倒時差應該沒那么累。”
朱雅婷對現在的情況非常滿意,馬上告知了下午的游玩路線。太久沒見老朋友,她現在心情非常激動,巴不得把她拉去家里好好住上一個月再說。但醞釀了兩星期的好心情剛想要爆發,卻因為和某個人視線相交后,又被硬生生塞了回去。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遠處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男子。朋友的話不停鉆進她的耳朵,卻根本進不了混亂不堪的大腦。
他怎么來了?
我可什么都沒和他說啊......
不會是子姍之前就說漏嘴了吧......不!不可能,這可是預演了好幾次的大驚喜,提前說就沒意義了。
但這家伙真就坐在那兒,難道他不是在等子姍,而是另有其人?
“喂,雅婷?雅婷,你怎么不說話了?喂!米國的信號那么差嗎?”
朱雅婷越想越不對勁,也越想越歪。
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雖有些慌亂,但還是盡快平復了內心的波動。先是很自然地背過身子,然后快步往一旁的人群走了過去,希望盡量避開那人的視線。
一切漸漸步入正軌后,朱雅婷漸漸恢復了原來的笑容,邊走邊拿著電話回道:“額,我在呢,剛遇到個熟人。沒事,你說。”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馬上就要開艙門下機了。”
“也好,那見面聊。”
掛斷電話,朱雅婷長舒一口氣。她現在腦子很亂,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昨天陸子姍登機前特地確認過祁鏡今天的行程,應該會在圖書館待上一整天。她也有的沒的試探過紀清,也說他這些天除了跑跑醫療中心就只去這一個地方。
事出無常必有妖,有問題,有大問題!
“有什么問題?”
忽然一個清冷的男聲冷不丁從朱雅婷背后飄了過來,就像陣陰風一樣直往她耳朵里鉆,嚇得她一哆嗦。猛地回頭一看,正是剛才坐在那兒的祁鏡。
一款幾乎從來不換的黑體恤加牛仔褲,外加那張標志性人畜無害的笑臉,除了這家伙再沒別人了。
祁鏡笑著打起了招呼:“嗨,嫂子,可真巧。”
嗨?嗨你個頭!
朱雅婷尷尬地笑了笑:“你怎么也來機場了?”
“接人咯。”祁鏡笑著說道,“剛才你見了我怎么像老鼠見貓似的,躲什么啊?”
我躲你?還不是為你著想......
朱雅婷本來還想著該怎么把這小兩口錯開,讓場面不至于太尷尬。不過現在看來沒必要了,該怎么著怎么著吧:“剛認錯人了,還以為是以前遇到的一個渣男。”
祁鏡皺皺眉頭,從她的表情來看并沒有認錯人的意思,總覺得她說的那人就是自己,這招指桑罵槐著實高明。
祁鏡倒不在意,而是多嘴問了一句:“你接的也是國航327?”
經他一提,朱雅婷才意識到這一點。兩人一起出現在機場,又都是為了接人,很大概率是同班次的飛機。現在航班號對的上,那就意味著陸子姍就和那人坐在同一架飛機上。
完了,兩人才復合三個多月,沒想到這就,唉......
不不,說不定是男的,說不定是他們醫院里某位醫生。也不對啊,要真是這樣沒必要瞞著啊,說出來不是更好嗎......
“你在胡思亂想什么呢?”
“沒什么。”朱雅婷白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胡思亂想呢?”
祁鏡嘆了口氣,拿手指在自己臉上點了點:“你表情太過豐富,這一分鐘里已經變了好幾次了。”
“是嗎?”
朱雅婷摸了摸臉,沒再多說什么。不過祁鏡并不想結束這個話題,反而開口問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在接什么不該接的人吧?”
既然他自己說開了,朱雅婷也想著不藏,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能藏下心里話的性格:“不然呢?你一個人都沒說就跑來機場接人,任誰都會起疑心的吧。”
“朱大小姐,要真像你說的這樣,躲開的人不該是我嗎?”祁鏡笑著說道,“我既然大大方方跑過來找你,就已經證明了一切。倒是有些人,見了我就像見了鬼似的掉頭就走......”
說完他饒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看得朱雅婷心里直發毛:“說什么呢,我接的又不是什么外人,紀清認識的......”
話還沒說完,她就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哦,不是外人,認識的。”祁鏡點點頭,仿佛逮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笑著看了看表,又看向墻上的航班動向牌,淡淡地說道:“子姍就在飛機上吧。”
朱雅婷和陸子姍完全不同,沒有一絲騙人的天分。剛被祁鏡戳穿,她的臉就漲成了一個蘋果,嘴里的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沒,哪有,你開玩笑呢。呵呵,子姍現在應該在丹陽上班呢吧......”
祁鏡隨口回道:“現在丹陽的太陽已經下山了。”
“那,那就是在加班,她一直挺忙的。”朱雅婷越說越離譜。
祁鏡輕笑了一聲:“現在的丹陽應該是凌晨三點,加班?”
“那可說不準,萬一有個新案子壓下來,夠她忙上好一陣。”
“行,一起等吧。”祁鏡看向面前的離站大門,說道,“辦完入境手續,再拿個行李箱,估計就半個多小時,挺快的。”
朱雅婷從沒見過這種牛皮糖,完全和紀清是兩種人,除了在心里吐槽自己閨蜜的獨特口味外再沒別的想法了。她不知道怎么應付,連半分鐘都沒堅持住就松了口:“真服了你了,沒錯,我等的就是子姍,她是和她律所的老師一起飛來的。”
祁鏡倒是沒想到隨行的還有她那位老師,不過細究一下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按她現在的工作強度,要不是有公事還真沒法離開事務所。所以這次來恐怕還是公事為主,至于這件公事是什么......
祁鏡又看了朱雅婷一眼,已經猜了個大概:恐怕和這位大小姐的父親有關。
“子姍說的真是一點都不錯,真不能和你交朋友,根本藏不住秘密。”朱雅婷氣得撩開大波浪,拿頭繩給自己扎了個大馬尾,“你怎么就看出來她今天會來西雅圖?我可什么都沒說過,這太不可思議了。”
“猜的。”
“鬼才信你!”
“你那天來接我們的時候提到過她,但欲言又止,顯得很不自然。當然那時候我只是記下了這一點,沒太在意。”祁鏡說道,“之后我在qq里問她工作怎么樣的時候,她直說忙、沒空,這就有點意思了。”
“她都說忙了,能說明什么?”朱雅婷不懂。
“關鍵不在她說的內容,關鍵在前后的反差變化。就像臨床接診,某些情況看似不是癥狀但對于病人來說卻是近期突然出現的,那就很有問題了。”
朱雅婷也學過醫,自然明白這一點,比如體重突然減輕、大便次數突然增多或者減少、突然的多飲多尿等等。
“平時她可沒那么直接,多少會表達一下自己的糟糕心情。”祁鏡說到這兒,點出了其中的重點,“尤其是當我提起這兒的摩天輪和水族館的時候,她竟然絲毫沒有動心。明明之前還很難受,這轉變太生硬太假了......”
朱雅婷聽著點點頭,不過單單猜到她會來是遠遠不夠的:“我們是在無形之中透露了些信息,但你怎么算出是今天的航班?整整兩個星期,你卻只挑了今天。”
“這很容易啊,打電話咯,一般都是我打給她。還有就是qq聊天,一旦找不到人那就是上飛機了。”
“這說明不了什么吧,有可能只是手機沒電了,電腦關機了。”
其實祁鏡是嚴格按照時間和時差打的電話,一般那幾個時間段她不可能關機。但對這位大小姐,似乎有些復雜,所以祁鏡直接把目標轉向了她:“其實最關鍵的因素就是你,她第一次來這兒人生地不熟還要瞞著我,你作為好朋友不可能不來接機的。”
“這......”朱雅婷倒是忘了這一點,但馬上又問道,“可你并不知道我什么時候來機場啊。”
“那倒是,我確實不知道你什么時候來機場。”祁鏡笑了笑說道,“紀清這些天午飯都是陪你一起吃的,只不過今天早上這小子竟然跑來問我學校周圍有沒有什么餐廳,這就有點意思了......”
朱雅婷滿頭黑線,原來自己在這里翻了車,徹底把信息送到了祁鏡的手里。
其實理由祁鏡要多少有多少,比如最近一星期陸子姍也開始把睡眠時間提前,分明就是在為倒時差做準備。前兩天還特地過問今天的安排,生怕全西雅圖都能偶遇上自己......
“你看這多簡單,挺好猜的吧。”
朱雅婷越聽越自卑,總覺得自己每句話的用意都被人看穿了似的,非常不舒服。
這時,離站大門開始出現人流,里面有不少華人,里面還有個旅游團,領隊走在前揮舞著紅色小旗。
在人流里有一位穿著黑色長款風衣白襯衫的中年女性,提著女包走在前。而她身后便是一套休閑運動裝的陸子姍,拉著旅行箱背了個運動包,很遠就看到了穿衣出挑的朱雅婷。
但當她的視線跟隨著朱雅婷的手指移動了半個身位,激動的心情被突然放大。
再一看略顯無奈的閨蜜,陸子姍什么都懂了:“真是什么都瞞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