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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老中醫

  祁鏡站在診療室一旁,翻著櫥窗里堆放雜亂的雜志。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會讓他很煩躁,尤其是在時間相對緊迫的時候。

  “李玉川和沈興換去外科急診,現在連櫥柜都沒人理了,得再抓兩個廉價勞動力才行。”

  他最后還是從角落里面找到了一本中西醫結合雜志,快速掃了一遍目錄后悻悻地又把它扔了回去。

  既然找不到,那就說明這篇論文還沒刊登。

  麻煩了啊。

  他只記得自己從一本中西醫雜志上看過那種手法,但具體是哪一期實在想不起來了。

  祁鏡并沒有放棄,想起自己手機能gprs上網便連了上去。

  相比當初4g5g的速度,現在的手機網速實在不敢恭維。在等待連線和網頁反應的時候,他看了門外一眼:

  “好啦,你們都測幾遍了,300就300,有什么好驚訝的。”

  “不對勁啊,祁鏡。”紀清拿著水銀計走進診療室,看上去有點激動,“病人300的收縮壓竟然沒有不舒服,心電圖也只提示左心室有肥大,這太不可思議了。”

  “原發性的,從小就有高血壓了唄。”

  祁鏡看著手機上跳出的網頁,一個個翻找著自己想要的答案,“身體各器官應該早就習慣了吧。”

  當然要細分的話情況還有很多種,不過很早以前外院就已經排除了繼發高血壓的可能,留下的就只有原發性高血壓了。

  現在最關鍵的并不是診斷,而是得給他降壓。就算身體早已耐受,也有自己平時的所謂“正常”血壓,一直承受300收縮壓肯定不行。

  “四項降壓聯合用藥竟然只降到250左右,太不可思議了。”

  這時從門口又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祁鏡循著聲音看去,皺著眉頭說道:“你怎么還賴著不走,等王主任回來看到你怎么辦?”

  進來那人是胡東升。

  之前剛離開急診沒多久就看見送來了一輛急救車。他猜測有可能是內急的病人,就支開了那兩位同學,自己繞了一圈又回到了急診。

  結果不出所料,確實是個有意思的病例。

  祁鏡肯定要趕他離開。

  之前王廷和吳同山都不在,他還能偷偷摸摸地帶這些孩子進來。現在眼看sars防治總結大會就要結束了,留個陌生學生在這兒,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萬一被王主任罵死別怪我沒提醒你。”

  祁鏡撂下這句話就不再管他,想著到時候自己一溜煙跑就是了。

  紀清之前就請示過王廷,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怎么,他和吳同山的手機一直忙音。現在幾種藥用上后效果不明顯,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了。

  “你現在還有心情翻手機?300收縮壓啊!”

  從他的口吻里能聽出焦急不安和無措,只不過祁鏡知道再急也沒用,得先找到一個人才行。

  他放棄了龜速上網的手機以及胡七八糟的網頁,抬手抓起聽筒call向醫院總機:“幫我轉中醫科。”

  國內大三甲雖然是現代醫學為絕對主導,可仍然會留下中醫科。

  這并不是為了什么復古的愛國情懷,而是因為就算去掉大量糟粕后中醫仍然有不少可取之處,尤其在西醫沒辦法的時候往往會柳暗花明。

  雖然中醫沒有科學理論支持和臨床數據證明,但有些方法效果就是顯著。

  事實擺在面前再狡辯再站隊也是枉然,臨床醫生得一切向病人看齊,不能排斥任何一種治病的方法。

  管他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在紀清和胡東升驚訝的目光下,祁鏡又一次套上了羊皮,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戲:“是張老嗎,我是急診科的紀清。”

  “紀清?不認識,急診找我干嘛?”

  “我就想問問人體穴位里有哪些是能降壓的?”

  “哼,你們不是都直接打藥的嗎,問穴位干嘛?”

  “這不血壓太高了嘛,我們沒轍,就找你來了。”祁鏡難得服了軟,聲音聽上去還有點甜。

  “四個穴,人迎,合谷,曲池,百會。”

  說罷老頭就想掛電話,不過手速并不快,因為一般這時候對方肯定還會追問穴位所在的具體位置,他得給別人一個緩沖時間。

  干了幾十年中醫卻還是只能窩在一個四角方方的門診,沒有病床也沒有多少小醫生供差遣。

  回想艱辛的漫漫學醫路,再看看現在中醫慘淡的前景,他自然有自己的倔犟和孤傲。

  有事就是問這問那,沒事就中醫垃圾,我學中醫還欠你們西醫的不成?

  “等等,張老......”

  果然,相似的情節如約而至。

  “怎么?”

  “張老,我可是把會診單都開好了。”

  祁鏡馬上眼神示意紀清,后者馬上心領神會,找到會診單在上面刷刷地寫下了病人的基本情況。

  祁鏡繼續表現出很無助的樣子,輕聲細氣地說道:“病人血壓300/160,聯合用藥也就降到250/110左右,您如果有空的話就快來看看吧。”

  老頭沒想到還會給自己開會診單,連連輕咳了一陣掩飾住自己一時的慌亂:

  “那,那就等我看完這個病人再過來。”

  “好的好的,您辛苦。”

  祁鏡迅速掛了上電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雖然在旁人看來這份笑容實在過于不擇手段了點。

  “這有用嗎?”

  紀清很懷疑中醫的效果,而且王廷本身就很反感中醫:“急診搞針灸艾炙這一套讓王主任知道了肯定會被罵死。”

  祁鏡沒多話,彎下腰從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圖章,往會診單上重重敲了下去。等紀清反應過來,一份由他親手書寫還蓋有他工作章的會診單就已經完成了。

  再加上之前電話也被署名了“紀清”,人證物證俱在,他否認也沒用。

  “反正是你叫來的會診,要罵也是罵你,和我沒任何關系!”

  “......”紀清欲哭無淚。

  “好了好了,王廷哪兒有那么不講道理,把病人的血壓降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祁鏡嘴里那么說,可手里卻攥著會診單防止被他銷毀,一邊還拍拍他的肩膀好聲安慰道,“沒事的,放心吧。”

  這一套甩鍋的聯合技法用得爐火純青,看得胡東升直發愣。

  簡單歸納起來就是兩個字:無恥。

  而且單有手法還不夠,必須要有超強的演技支持才行。

  從博學幽默的學長,到嚴厲不留情面的“帶教”,再到看似無助的住院小醫生和沒什么下限的混蛋。僅僅一天他就變換了好幾種人設,似乎什么角色都能玩得得心應手。

  這不去演戲真是浪費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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