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滑進昏暗的站臺,車燈依舊是這么的刺眼,后藤田正樹下意識的擋了一下燈光。
車廂內只坐著一群年輕的女人,盡管已經是十月末了,但是一個個的依舊都是短裙露腿,就像是剛才燈光一樣晃眼。
后藤田正樹隨意找了一個空位坐下,待到關上車門電車重新啟動,便閉上眼睛假寐起來,任由電車的振動和聲音在他疲憊的身體中不停回響著。
“那個,請問能交換一下line嗎?”
隨著聲音傳來的還有一陣甜蜜的芳香,大概是這個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吧。
女孩大概二十歲的樣子,皮膚白到散發著光暈,姣好的面容,小巧的瓊鼻下點綴著一顆美人痣,烏黑的大眼睛中滿是期待。
“抱歉。”
后藤田正樹的嘴巴微微動了動,向著女孩伸出了左手。
“不好意思!”
女孩紅著臉小聲的道了聲歉,看到后藤田正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她便明白了,眼前這個讓她鼓起勇氣搭訕的男人已經結婚了。
看了一眼有些失落的女孩,輕聲嘆了口氣,后藤田正樹將視線移向一邊,由于對面的座位空著,使得他能夠清楚的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樣子。
向后梳理整齊的頭發溶進了車窗外的夜色中,顯得輪廓有些模糊。皮膚白皙的臉龐上,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燈光落在鼻梁上呈現出筆直的一線,眉毛線條流暢地向兩邊延展,狹長的單眼皮搭配上烏黑的眼眸以及后藤田正樹自身的氣質,讓他看起來相當的銳利。
不過由于最近大半個月因為連續不眠不休地工作,連周末都難得有空閑,導致他的眼睛下面的薄薄皮膚微微透著青色。
長得這么好看的人為什么要來當警察?
不僅是一開始在警察學校的時候,也不僅是警察同事,連被他抓捕的罪犯都會這么問他。
可是,如果不做警察,我能去做什么呢?
后藤田正樹輕輕地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電車車廂內的廣播中報出了下一站的站名,不多一會兒,電車開始緩慢的減速,后藤田的身體隨著慣性微微傾向一邊。電車甫一靠站,在從打開的車門瞬間,就有一股夜風涌了進來。十月末的風沙沙地掠過臉頰,帶著些許干燥與些許寒冷。
“歐尼醬!”
一個有些驚慌的聲音傳來,同時一個嬌小的身影直奔入車廂,飛撲進措不及防的后藤田正樹懷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只見車廂外面站著三個男人,其中一個左手拿著手機的男人向前一步進入車廂,他有些年輕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魁梧結實的身上包裹著淺色條紋的雙排扣西裝,沒有系領帶。
后藤田正樹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緊緊抓著自己衣服不放的女孩子,又看了看那個一臉肅穆踩著強有力的步伐向著他走來的男人。
“給我個面子。”后藤田正樹微微拉開風衣的前襟將別在西裝襟口的徽章露了出來,用沙啞的嗓音說道,那沙啞的嗓音和他的外貌格格不入。
那雙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了后藤田正樹的視線正中,那個男人在看清楚胸口的徽章之后微微皺著眉頭看了看后藤田正樹,隨后拿起手機說了幾句。
在RB,警察與暴力團體的價值觀某種程度來說非常相似,由于這兩者都是完完全全的階級社會,也就是下級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而且不得反抗。
所以在得到電話那頭的指示之后,放下了手機的男人向著后藤田正樹微微鞠躬行禮,同時直視著后藤田的雙眼,似乎是要把他的樣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淺色的西裝下擺隨著男人的轉身而被掀起,來到車廂外伸手制止了兩位想要上前的手下,而后抬著頭盯著后藤田懷中的女孩,一直到電車關上車門重新啟動。
“你可以下來了。”伸手推了推還在自己懷中的女孩。
“歐尼醬謝謝你啊!”
女孩從后藤田身上蹦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姣好的容貌,做工精良的西服配上米黃色的外套,脖子上一絲不茍地系著領帶,女孩眨著眼睛有些愣愣的看著后藤田,隨即興奮起來。
“歐尼醬,你是緋優嗎?我怎么沒有在電視上看到過你。”
“難道你是模特?也不對,如果你上過雜志我肯定記得。”
“難道你還是素人?”
一頭五顏六色的小辮,臉上化著夸張的妝容,藍色的飛行夾克搭配著黑色的機車褲,儼然一副小太妹的模樣。
后藤田正樹皺著眉頭看著嘰嘰喳喳的女孩,掏出了警察手冊。
警視廳搜查一課殺人犯搜查三系系長,后藤田正樹警部。
“哇!現在警察都這么帥了嗎?”
知道后藤田正樹的身份后,女孩更是一刻不停的纏著他問東問西。
“我一般會在死人了以后給人留下電話號碼,所以你希望誰去死呢?”
被煩的不行的后藤田正樹抬起頭來,一臉漠然的看著看著女孩,那雙凌厲的眼睛仿佛是要在她身上剜出洞來。
被嚇到的女孩不由得后退了幾步,張著嘴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一直到后藤田到站下車之后都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響。
疾馳而去的電車卷起一陣大風,隨之帶走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走進一棟有些老舊的公寓樓,房間就在五樓,大多數時候后藤田正樹都不會選擇電梯,而是直接走上去。
像往常一樣走在老樓梯上,照著走廊的熒光燈,像他的人生一樣的一閃一滅著,也沒有人來修理。
轉動鑰匙,在房間門一打開的時候睡意就涌了上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簡直就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樣,對于后藤田正樹來講,現在這個房間只是能夠讓他睡覺的空間而已。而當初那個陪著他一起買房的妻子,現在已經不會再等待他的歸來了。
左手解著領帶,右手脫著襪子丟在地板上,赤著腳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罐啤酒灌入口中,冰涼的啤酒沖進胃袋,讓他稍稍清醒一點。
到底是有幾年了呢?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自從那件事情之后妻子就在自己的人生中完全消失了,自己為了能夠接受這一事實可是花了好長時間。
盡管如此,有著妻子的簽名和印章的離婚協議書一直都放在床頭柜的抽屜里,自己始終都沒有簽上名字去交給派出所。
隨便沖了個澡,穿著那套有些皺巴巴的睡衣,躺在久違的床上的后藤田抬著頭看著在窗簾之間若隱若現的月亮。
“哪里不對!殺了那個婊子有哪里不對!”
“我為了她,犧牲了全部的人生辛苦工作,將薪水全交給她,連煙都舍不得買一根!盡管如此,她還是背叛了我!”
“騙我說老家的爸爸生病了,要回去一趟給他治病。我把銀行戶頭中的錢通通取出來交給她,我一分都沒有留著哦!”
“可她居然是跟在六本木的俱樂部里認識的男人一起去海外旅行了!”
“所以,刑警先生,我把那個婊子殺了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如果是刑警先生你,你會怎么做呢?你能告訴我嗎?”
意識已經有些迷糊的后藤田正樹的腦海中不由得出現了今天剛被他們送檢,殺了自己老婆和她的情夫的男人的面孔以及他將臉靠近到自己旁邊的問話。
如果是我的話,會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