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天極山上

　　“韓師弟這殺性…”

　　對于這點，路乾陽此前在其打殺桃花眼青年時，就已經見識過了，卻依舊是無言以對。

　　心神電轉間，于最緊要關頭，路乾陽主動放開了對邱子真的心神牽制，給對方留下應對之機。

　　邱子真同樣不負其所望，抓住了這難得機會；

　　念動力動，青冥劍攻擊路徑之前，邱子真真元法力憑空演化出了一面面風墻，以擋飛劍戮身之禍。

　　然則，此劍乃是韓衍暴雨劍訣有成以來，盡全力而發的一劍，怎么可能會簡單。

　　就算邱子真筑基修為，峨眉高弟，但那又怎樣？

　　更何況他尚處于全力和路乾陽對拼之際；

　　倉促應對之下，若是讓他輕易打發過去，那號稱能夠增幅十倍攻擊力的暴雨劍訣也太掉價了。

　　青冥劍無聲無息的斬來，于無聲之處起驚雷，行進之間，一面面風墻應聲而破，一直斬到邱子真眉心三寸處，劍中攻勢才被風墻阻住，再不能進。

　　而邱子真雖然免于身死之災，但也被青冥劍中的無儔大力推后七八丈遠，劍鋒所指，在其眉心處，更是落下一道細細劍痕，劍痕中，有絲絲鮮血流下。

　　擋下絕殺飛劍，邱子真沒有高興，而是悚然而驚。

　　內視之下，就發現自家泥丸神宮內，神魂與肉身一樣，同樣落下來一道細細痕跡。

　　這卻是風墻雖有擋下有形之劍，卻被一道凝練之際，極端鋒銳的無形劍意透過風墻，傷到泥丸宮中的神魂。

　　而神魂之傷，往往比任何肉身傷情要嚴重得多。

　　稍有不慎，便是神仙難救，身死道消，道途終了之局。

　　不做多想，邱子真未做逗留，慘慘陰風一收，重新化為法器短刀，惶惶刀光綻放，當即往峨眉天極山方向遁去。

　　刀光還是那刀光，人也是那人，兩者都不曾變過。

　　只是相比起開始時，刀光大不如前，暗沉了許多，更多了遲暮之感。

　　而人呢？

　　牛皮哄哄而來，狼狽不堪回去，結局是有點慘淡呀！

　　“我記住你了！”

　　惶惶刀光遠去，半晌后，才有這么一道陰冷聲從天邊傳來。

　　“哦！”

　　韓衍聞之，眉頭就是一揚，沒有回應，只是心中暗補了一句說：“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邱子真最終的謀算對象、目的等，韓衍不知；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既然你要殺我，那我亦不會心存顧忌，且看誰氣運更濃，手段更高，神通更強。

　　瞄了眼刻意放水的路乾陽，再感知一番體內接近空乏的神念法力，韓衍知道事不可為，須得留待來日再做計較。

　　神念靈識驅使，青冥劍立時響應召喚，化作一道驚鴻疾電掠空飛回。

　　韓衍伸手一探，便將其接入掌中；

　　“咻咻！”

　　利器破空聲中，是韓衍掌中青冥飛劍順手挽了個漂亮劍花，遂橫劍置于身前。

　　一手持劍，一手捻成劍指，于青冥劍似是湛青光芒匯聚而成的劍身上一拂而過。

　　隨之，昂首抬頭，放眼眺望視野遠方那接天連地的天極神山，又望了望頂上青天浩渺。

　　其后低首垂目，視線回歸掌中青冥寶劍之上；

　　目光定定，作沉思狀。

　　這般作態？

　　路乾陽：？？？

　　蕭清鯉目光沉幽；

　　周明星、文立明對視一眼，俱感莫名其妙；

　　如此沉吟一瞬，韓衍灑然一笑，幷指于青冥劍湛青劍身上就是猛地一彈；

　　“吟！…”

　　伴隨這一彈指，龍吟虎嘯般的清越劍吟聲大作，似同漲潮，從低到高，一波接一波，無有止境的不斷攀升。

　　與劍吟聲一同攀升的，還有其間那一道浩大磅礴的驚天劍意。

　　而在這一片喧囂中，一聲清朗的吟誦聲緊隨而起；

　　“彈劍作歌軒瀟客，上得天極攬星河。”

　　吟聲配劍意，竟是天地齊動容。

　　天極神山，伸展云天，插入星空。

　　人位于其上，放眼望去，天皆霧白，渾成一片；

　　正乃是與星辰比鄰，與青天共高，玉宇瓊樓，仙家洞天。

　　此時，正有一意態散漫少年，同一位面容沉肅，古板方正的中年道者于神山間相對而坐。

　　兩人中間，是一方縱橫十九道，黑白相間的圍棋棋盤。

　　小小一方棋盤，其間卻是大地無盡鋪開，巨山大岳起伏，大江大河奔涌，花草樹木長春，四季輪轉變換；居然好似濃縮了數十萬里的山河大地于其中一般。

　　黑白棋子交錯間，便是兩方天地寰宇彼此傾軋，體量碰撞，直掀起天地反復，萬象滅絕，毀滅洪流傾覆一切。

　　面容沉肅的中年道者黑子落下，整個棋盤陡然一震，無盡道意力量迸發，推動一方天地滾滾運轉。

　　黑子發力，即見白子一邊，萬里山河盡化齏粉，露出大片空洞來，頓時落入下風。

　　局勢不利，散漫少年完全不記于心，不掛于懷，手捻白子，就欲反擊。

　　然就在這時，道者少年同時有感，視線穿過山川阻隔，距離限制，將萬里山河所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的盡收眼底。

　　察看一瞬，兩人各自收回目光。

　　散漫少年沒有繼續未了之局，而是滋滋有聲：

　　“觀其行止，可知這位異界而來的小朋友了不得啊！又是一位如沈靈、顧嫣姒、墨云牧一般的驚才絕艷之人矣！”

　　贊嘆了句，散漫少年又饒有趣味的向中年道者發問道：

　　“師兄銳目，不知可是深以為然否？”

　　“人好，劍更好！但是….”

　　中年道者聲音一板一眼，聲沉有力，正是聲如其人；

　　他先是肯定散漫少年的說法，隨后語氣轉折，驟然提高聲量，疾言厲色道：

　　“但是這性格未免不服管教，無法無天了些。”

　　散漫青年聞言，搖頭一笑，對于中年道者的回答，并不意外，意料之中。

　　心知這位師兄其人老持守正，最重規矩，就算他業已證就長生業位，彼此地位等同，但在一些事上，仍不免遭受這位師兄呵斥，何況他人乎！

　　頓了頓，中年道者聲音再轉回原有，繼續說：

　　“相比之下，我更看好那位背負寶器的小姑娘，這小姑娘端莊守禮，神秀風姿何遜他人分毫？”

　　“確實如此！”散漫少年再回望剛才所觀地方一眼，頷首發聲認同。

　　沒有在此話題繼續糾纏，散漫少年話音一轉，談起另外一件事來。

　　“上界祖師敕令，命我等面向異界來人大開方便之門，廣授道法神通，這其間也不知潛藏有何等深意，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散漫少年難得的面目沉吟，認真思索。

　　“祖師乃是金仙大能，追溯過去，觀測未來，神通廣大，布局千古，豈是我等小小地仙能揣測的，莫做他想，只管照辦就是了。”

　　迎著中年道人冷硬面容，散漫少年突然不想說話了，還是繼續下棋吧！

　　這人好生無趣，把天都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