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凡接著問道。
“睡覺睡得好嗎?”
“睡著了就醒,再睡著了還醒,就是這樣。”
“請伸一下舌頭。”
“好的,啊。”
村子長輩直接張開嘴伸出了舌頭。
舌苔很厚。
吸煙太多?
喝酒太多?
即使如此,這舌苔也太厚了吧。
看到張一凡一副嚴肅的表情,村子長輩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好。
“怎么了,問題很嚴重么?”
“呃,你身體經常出現疼痛或刺痛感么?”
“勞累了一輩子,時不時的這疼那疼的,多正常。”
“特別嚴重的地方。”
聽到張一凡的詢問,村子長輩稍微抻直身子,用手錘了錘骨盆的位置。
“這里?”
“嗯,這里。”
張一凡輕輕地按了按,長輩卻只是稍稍地皺起了眉頭。
“嗯,你這么用力按的話,當然會疼的。”
“哈哈。也對,身體還又別的反常現象么?”
“沒有。”
聽到長輩的話,站在一旁的爸爸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還說沒有,明明是吃點兒東西就會吐。”
“都說了是因為最近的菜不太合胃口。”
“經常嘔吐嗎?”
“偶爾。”
“大便呢?”
“怎么還問這個。”
“這點非常重要。”
張一凡溫和地說服著,村子長輩想了一會兒后,說道。
“干農活感到累的時候會便血,閑的時候不會。”
“也是,但是…”
張一凡并沒有明確地回答。
腎臟刺痛,嘔吐,還有便血的癥狀。舌苔很厚,因為食欲不振,還睡好覺,眼睛周圍也很黑。
把這些癥狀在腦海中合并在一起,便浮現出了一種病。
尿毒癥!
慢性腎臟炎末期或者是前列腺肥大癥的情況下,爆發出的疾病。
尿毒癥的特征就是發病慢,嚴重的情況下,會陷入昏睡狀態,有時也會由于心臟麻痹而導致死亡。
即使不這樣,癥狀嚴重的話,也需要通過腎臟移植或接受人造腎治療。
看村子長輩的癥狀,應該是已經過了初期,推測大概是中期。
張一凡思考了一會兒。
在張一凡的記憶中,首都大學附屬醫院的閆教授就是專門研究腎臟的。
雖然他主要負責胸外科的外科專科,但是在進行了心臟或肝的手術后,利尿方面也很重要,所以做過很多研究,這是之前在手術室聽說過的。
張一凡知道這個病不能耽擱,所以板著一張臉說道。
“好像是尿毒癥,這個病就是…”
聽著張一凡的一番說明,不光是這個老人,就連在周圍站著的其他老人的表情也僵住了。
在張一凡的說明結束之前,長輩就開始搖起來頭。
“不是,不是的,光聽我說,你怎么就能知道是那種病。”
“當然,我沒有進行檢查,所以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尿毒癥。即使如此,我可以確定肯定是腎臟出現了問題。”
“嗯。”
“我會和我在首都認識的教授說一下你的情況,所以你一定要過去接受檢查。”
張一凡說得很誠懇,但是村里長輩的臉上卻明顯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會騙你們么?”
聽到張一凡的話,村子長輩的目光有些顫抖。
張一凡從小就和自己的孩子們跑跑跳跳的在一起玩。
待人親切,也很有禮貌。
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格,從來不說謊。
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就和自己的孩子沒什么兩樣。
聽張一凡說得如此真摯,長輩也無法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
“嗯,知道了。”
“一定要去啊。”
“都說知道啦。”
村里長輩輕輕地揮著手說道。
張一凡這安心。
村里長輩們都離開了之后,吃完晚飯的張一凡走進了房間。
吱扭。
破舊的鉸鏈發出了刺耳的嘎吱聲,現在聽了卻覺得十分想念。
環視房間,和之前一模一樣。
床上鋪了厚厚的褥子,學生時代用過的桌子也還是老樣子。
張一凡輕輕地用手掃過桌子,坐在了椅子上。
之前的回憶接連不斷地浮現在了腦海中。
但是張一凡沒有繼續回憶下去,而是拿起了手機。
“電話。”
電話是一定要打的,但是張一凡并沒有馬上打電話。
來到望京醫院以后都沒有給閆教授打過電話。
雖然可以找借口說很忙,但是真的要打電話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張一凡并沒有翻出閆教授的電話號碼,而是找出了王元忠的電話號碼。
“呼。”
是因為好久沒有通話的原因吧?感到有些緊張。
嘟嘟嘟。
與一般的通話連接音并沒有什么不同。
但是這種聲音每次響起時,張一凡的心就跳的越快。
就在這時。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了王元忠的聲音。
“哎呦,這,這是誰呀?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啊。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王哥。”
聽到張一凡的話,王元忠的聲音突然很激動。
“哥?你剛才是在叫我哥嗎?哈哈,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已經不是主治醫生啦。”
“呀,你考過了?”
“為什么要用如此驚訝的語氣刺痛我的心?你又想在SICU里被我教訓嗎?來,跟我學,王元忠專科醫生。”
張一凡聽后邊笑著邊在心里想,是要改變一下王元忠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了。
“知道啦,王專科醫生。”
“啊,多么美好的稱呼啊,嘖嘖。”
聽著王元忠依舊夸張的聲音,聽著這聲音的張一凡感覺這段時間沒有與他聯系而感到的抱歉一下子消失了。
“最近過的怎么樣?”
“我自己要忙瘋了呢。別人聽說我專科醫生合格了,各處都找我。”
“那么…”
張一凡小心翼翼地說著,王元忠反而爽快地回答道。
“哈哈,我還在老地方,拒絕了N多高薪誘惑,嘖嘖我都沒發現我原來這么視金錢為糞土。”
“那必須的,王專科醫生的覺悟能是一半人能比的?”
“哈哈哈。沒什么,我反正差不多也就這樣了。倒是我們的張醫生現在在哪,怎么樣,在做什么,還不從實招來?”
面對王元忠的問題,張一凡如實地說道。
“我現在在望京醫院做住院醫生。”
“哈哈,知道,我也聽說你在那邊急救室里闖下了各種禍…哈!”
“這你都知道呀。”
“這個這個,我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的。話說回來,這么晚打電話,有什么事呀?又闖禍了嗎?”
張一凡很清楚,王元忠是由于尷尬故意轉移了話題,所以張一凡也順著答應道。
“其實…”
張一凡說出了事情的始末,很意外的是,王元忠爽快地回答道。
“我會給閆教授打電話的,一個小時之后你再打電話過去吧。還有,一凡呀。”
“在的,尊敬的專科醫生。”
“哈。聽到這句話我都想流淚了。”
“別太激動了,對心臟不好。”
張一凡故意吐槽道,王元忠接著說道。
“去死把,還有就是不要因為是地方醫院而失望。你可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可不能去別的地方挨罵,要罵也是我來,所以不要被其他人罵。”
“王哥。”
“啊,你這個人怎么又這樣,都說了叫我王專科醫生。”
“你在我心里你永遠是王哥。”
“算了,有時間見一面吧,不管怎樣都要見一面。不管是我去,還是你來,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再見一面,一定哦。”
“好的!”
“好啦。通話結束!再見!”
王元忠洪亮的聲音中滿含著對自己的心疼。明明知道這段時間自己的消息,卻沒有時間打電話過來。
“一直很感謝您。”
張一凡對著手機,說出了自己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話。
一個小時以后,張一凡撥通了閆教授的電話。
“喂?”
從容又低沉的聲音。閆教授的聲音和之前沒什么兩樣。
張一凡馬上問候道。
“閆教授好,我是張一凡。”
“嗯,張醫生,正好剛剛王醫生也來過電話,說你認識的一個人有些不舒服。”
以前也是如此,直接進入正題。
“我只是進行了問診…”
張一凡把癥狀說出來以后,閆教授低聲地說道。
“如果只聽癥狀的話,確實懷疑是尿毒癥,可以問一下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嗎?”
“感謝你給我的又一次機會,所以一直在拼命的學習。”
“給你機會?我嗎?”
“我都聽石主任說了。”
聽到張一凡這么說,閆教授的聲音變得有些尷尬。
“石主任也真是的,竟說一些沒用的。”
“雖然現在才對您說,喝醉酒的那天,我真的很對不起。”
“可以理解。年輕的時候,努力卻沒有什么回報,當然會那樣。所以呢?”
聽到閆教授如此真誠地回應自己,張一凡也把自己的心意大膽地表露了出來。
“聽到您對我的推薦之后,我就在思考。雖然讓您失望過一次,所以不想再讓您失望了。”
“現在不會再有讓我失望的事啦?”
“呃,雖然話不能說的太滿,但是不會再讓您看到那時候的樣子了。”
張一凡用低沉的聲音慎重地說著,閆教授的聲音反而變得開心了起來。
“好的,那就好。”
“謝謝您,我會更加努力的。”
“努力自然好,但是我希望你的努力并不是為了我。”
“您說要以患者為重的這句話,我一直銘記在心。”
張一凡表達出了自己的決心。這是在心里無數次下定決心的話,所以直接說出來了。
閆教授聽后開心地說道。
“明白,你讓他無論什么時候,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謝謝您。”
“下次希望不是因為這種事聊天,而是能一起喝酒,邊喝邊聊就好了。”
“明白!”
“不過…”
聽到閆教授轉折的話,張一凡驚訝地問道。
“閆教授你說”
“我聽說了關于你用藥失誤的真實情況。”
張一凡的嘴一下子閉了起來。
張一凡的耳邊傳來閆教授的話語。
“作為醫生你是不及格,但是作為人…呵呵。”
“都是過去的事了。”
“好吧,過去的事了,有時間就回來一趟吧,掛了吧。”
通話就這樣以閆教授溫和的聲音結束了。
凌晨1點。
這是醫院最安靜的時間。
患者和患者都睡著了,值班的醫療人員也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雖然原則上值班的醫療人員是不能睡覺的,但是打個盹兒休息一下的話,他們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轟隆。
值班室里響起了張一凡和江洪才,鄭高飛低沉、有規律的打鼾聲。
突然響起了晴天霹靂一樣的手機鈴聲。
叮鈴鈴!
與每天都會響起的張一凡的手機鈴聲不同。因此張一凡和鄭高飛只是翻了個身,并沒有起來。
相反,江洪才很快伸手接起了電話。
“嗯,我是…什么?現在就過去。”
江洪才突然發出驚訝的聲音,接著望向了依然還躺在床上翻著身的張一凡和鄭高飛。
江洪才想了一會,用不懷好意的目光選擇了張一凡。
“張一凡!”
猛地起身。下意識的踢開被子坐起來的張一凡,閉著眼睛回答道。
“在。”
“急救室!”
聽到這個名詞,張一凡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忙地從床上下來,抓起白大褂就往身上套。
“快點!”
江洪才說完先跑了出去。張一凡也焦急地快速跑出了值班室,向著急救室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