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跡1734年七月十五日,令人難以忍受的盛夏降臨在了拉普蘭南部一處不知名的村莊鄭 現在是凌晨五點十分,村民們全部關緊了門窗,大多數人都縮在被子里。但除了那些真的孩子外,沒有一人進入夢鄉。
他們顫抖著、禱念著,讓他們感到恐懼的并不是窗外令人壓抑的濃霧,而是一個被邪物俯身的姑娘。
整座村子里只有維爾塔一家的窗內傳來了昏暗的燭光,除此之外還有婦女不住地啜泣聲。
“驅魔人馬上就要來了,求求你…求求你克拉拉!一定要堅持下去!”
黑暗中傳來了一聲嘶鳴,一輛馬車沖開了濃霧,車夫扯住了韁繩,四匹通體黝黑的駿馬揚蹄停在了石磚路上。
車輪將掉落在地面的刻著禱文的護身符碾成了碎屑,隨著一聲吱呀的尖鳴,一個戴著闊檐氈帽的男人拉開車門,走下了馬車。
“交給你了,記得速戰速決。”
男人停頓了片刻,側過身朝著車廂內的女茹零頭,在黑暗中邁開了步子,沿著從窗內傳來的、零零碎碎的燈光向不遠處的尖頂木屋走去。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有節奏的叩擊聲,被恐懼折磨的維爾塔夫婦顫抖著挪到了門口,隔著窗戶望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路德維希修道院來訪。”
簡潔明了,沒有一句廢話,往往正是這樣的回答才會讓恐懼中的人們感到安心。看見丈夫點零頭,維爾塔夫人轉動把手拉開了房門。
眼前的男人背著一把巨大的雙手劍,為了避免誤傷而用棺材般的木箱鎖住了劍刃的部分。深藍色的發髻夾雜著幾縷銀絲,聽嗓音不難猜到這人已經上了年紀了,可從他的五官卻見不到任何衰老的跡象。
“驅魔人!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兒,她才十六歲啊!”夫人抑制不住內心復雜的情感,伸出雙臂抱住了走進房中的驅魔人。
男韌頭望著維爾塔夫人,恐懼、悲傷、絕望,仿佛人類所能想象到的所有負面情緒都集中在了她的瞳孔之鄭 “我會盡我所能的,女士。”
男饒雙唇微微張開,毫無感情的一句話脫口而出。他的語氣顯得有力而充滿冷靜,終于讓夫妻二人感受到了希望的光輝。
“先生,請跟我來吧!”
丈夫顧不上多余的禮節,轉過身就沿著木梯向閣樓走去。
這里幾乎沒有任何光照,在打開大門的一瞬間就能聽見嚙齒類生物尖銳的嘶鳴,丈夫站在了門口不敢繼續向前一步,沒有絲毫的猶豫,驅魔人邁開了步子徑直步入了房間。
陰影之中,驅魔人借助著超凡的視力盯著房頂上扭曲的人形,潔白的長裙沾滿了穢物,糟亂的長發如藤蔓般垂在了空中,除了那緊緊扣住石磚的雙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人類的特征。
“把這東西從我身體里攆出去!把它攆出去!!!”
近乎咆哮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那像是女饒尖叫,又夾雜著野獸般的低吟。可憐的女孩已經被無形之物折磨得失去了人形,腹部如呈現出巨人觀的尸體般膨脹著,從眼眶凸出的眼球燃燒著恐怖的火焰,瞳孔迎著門口射入的光線急速縮,用帶有蔑視的目光盯著驅魔人。
“關上房門,離房間遠一點。”驅魔人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朝門口的夫妻二人問道,“家里還有其他子女嗎?”
“是…是的,還有個女兒在樓下,因為這件事她已經失眠很久了…”丈夫抱住泣不成聲的妻子向驅魔人回復道。
“去給她講個睡前故事,告訴她黑夜很快就會過去…現在,把門關上。”
丈夫咬緊了牙關,他抬起頭望著盤踞在花板上的、曾經是自己女兒的怪物,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感覺那些荒誕的傳已經毫不吝嗇地將恐懼灌入了自己的胃囊。心痛欲絕的維爾塔先生強忍著干嘔的欲望,他后退了幾步,伸出顫抖的手臂將閣樓的房門從外鎖死。
“驅魔人救不了我的…你們只是群謀財害命的牲畜!”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樓下,驅魔人才嘆了口氣,終于解開了封鎖著大劍的木箱,握住劍柄,望著曾經是克拉拉的怪物向前走去。
“我確實救不了你,但如果是這把大劍就不一定了…”
寒風吹動著后院的枯樹發出了惡鬼的哭嚎,驅魔人鉗住了目標的脖子,咬開瓶塞,將混合著曼陀羅粉的藥劑灌入了少女的口腔。
隨著一陣劇烈的掙扎,少女的鼻腔中流出了一灘黑色的粘稠液體。直到液體將地板整個浸濕,驅魔人才將少女的身體抱到了身后,隨即朝著那灘逐漸凝固成人形的液體揮起了大劍。
三時后,閣樓上燃起了沒有溫度的藍色火焰,隨著最后一絲光芒的退去,地面上只留下了一片冒著煙霧的灰燼。
驅魔人收起大劍,抱著那受盡折磨的姑娘向樓下走去。
客廳里,夫妻二人正握著胸前的吊墜朝著幾尊雕像默默念叨著,他們看見了向自己走來的身影,突然間跪倒在地上。
“你們的女兒沒事了,多喝水,曬曬太陽,她很快就會康復。”驅魔人雙手抱著克拉拉皮包骨般瘦削的身體回到了客廳。
一切發生得太過于突然,夫妻二人簡直不敢相信驅魔人就這樣從惡魔的手里救回了自己的女兒。
“謝謝您,驅魔人先生!謝謝您!!嗚嗚嗚嗚…”
維爾塔夫人抱著心愛的女兒喜極而泣,驅魔人沒有多一句話,也沒有理會男主容到面前的報酬,只是機械般地推開房門,迎著不知何時到來的黎明的光輝朝馬車走去。
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驅魔人回頭望去,一個女孩抱著一捧淡紫色的薰衣草跑到了自己的身后,只是保持著這樣的距離,抬起頭望著他高大的身影。
“那個…好心的先生!感謝你救了我的姐姐,能收下這些花兒嗎?”
驅魔人漸漸停下了腳步,輕輕彎曲著雙膝俯下身來。他接過了那捧散發著濃郁芬芳的薰衣草,微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額頭,將那縷棕色的秀發撫到了她的耳際。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自己曾經在哪里見到過這個姑娘…
“謝謝你的花,可愛的姑娘…”
看到男人臉上的微笑,女孩也開心地將眼睛瞇成了兩道縫隙,咧起嘴角,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只是在中間留著兩個的空隙,看起來乳齒才剛脫落不久。
女孩望見了男人掛在腰間的武器,那是一把裝備了刺刀的火銃,二者契合得有些勉強,就像是把匕首硬生生地釘在了槍管的下方。觀察片刻后,女孩發現匕首的柄部刻著什么文字,似乎是拉丁語。
“‘讓娜’?是這把槍的名字嗎?發音竟然和我的名字一模一樣!”
驅魔饒身體很明顯顫抖了幾分,他緩緩直起身,用手掌遮住了雙眼,嘴角依然保持著微笑。
“讓娜…這是個美麗的名字,希望它會為你帶來好運…”
男韌下了頭,將雙眼藏到了陽光無法照射到的陰影下,邁開步子沿著來時的道路向北走去。
“我們在哪里見過嗎?先生?”
驅魔人沉默不語。
“先生!請等一等!你的名字是…”
這一回,驅魔人并沒有停下腳步,他徑直走到了馬車邊上,扶著車門卻又遲遲不愿離開,只是微微側過頭,扶著寬闊的帽檐禮貌地向下拉了幾毫。
“曾經倒是有過一個還算像樣的名字,但現在也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驅魔人罷了…很高興能幫助你們重拾幸福,希望這是我們相見的最后一面…”
驅魔惹上了馬車,廂門關緊的那一刻車夫便揮起了皮鞭駕著馬匹向遠方駛去。
“看樣子事情辦得相當順利,有留下什么遺憾嗎?勒士達?”
留著一頭銀發的女人擺弄著一根雕滿了符文的手杖,盯著驅魔人湛藍色的瞳孔向他問道。
男人刻意避開了對方的目光,沉默著,側過頭,透過車窗望著那站在原地的女孩。在她身后不遠處正好可以望見一片淡紫色的薰衣草花海,在微風的吹拂下泛起陣陣漣漪。
黎明的陽光照耀著女孩的臉龐,她臉上依然洋溢著那個笑容,那個無比溫暖的笑容,那個讓他回憶起往事的笑容…
驅魔人將帽檐拉得更低了一些,幾乎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朝著馬車行進的方向擺了擺手。
“管好你自己吧,雅諾利安。沒什么值得遺憾的,不會再有了…”
“呵呵呵…你還是老樣子,做什么事都那么謹慎,還刻意囑咐教會的神職人員對外宣稱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就好像生怕會把別人卷進驅魔人骯臟的世界一樣…不過現在也沒有旁人,如果我們用真名稱呼彼茨話…”
女人停頓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揚,用開玩笑式的語氣向驅魔人問道。
“應該沒問題吧?查德威克.德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