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窗邊坐了得有三個小時,德拉諾揉了揉眼睛,掏出懷表盯著指到了“十二”點方向的時針,放哨任務已經完成了。
“報告情況。”迪諾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了杰特的工作桌邊。
“西北方向,無異常。”
“東南方向,無異常…”德拉諾強忍著沒打出哈欠,接著杰特的話說了一句。
“嗯…我這邊也沒什么新鮮的,三個方向都無異常。我們可以安心整理文件了,接下來就只需要等斯捷潘巡邏回來…”
話還沒等迪諾說完,德拉諾忽然注意到左側樓梯口多出來的人影,那人鬼鬼祟祟的,借助著昏暗的燈光才能勉強看清對方的面孔。
“斯捷潘?已經是巡邏的點了,還有什么事嗎?”隊長望了一眼杰特手中的記錄單,走到樓梯邊向對方問道。
“嗯…沒什么事…我是說,有事。你看,在這樣的地方巡邏似乎有些危險,街上也烏漆墨黑的。可不可以…來個人跟我一路?”斯捷潘從始至終都在不停地發抖,應該不僅僅是天氣寒冷的原因,簡直像是被什么東西嚇破了膽。
“唉——這樣吧,你到樓下的壁爐邊找個火把,路上能稍微壯壯膽。一點鐘左右就可以回來了,剩下的交給我們。”迪諾摸了摸下巴,伸手朝樓下指了指,“有什么情況就用傳呼匣通知我們,水仙街就這么大點地方,我們幾分鐘之內就能趕到。”
斯捷潘下意識地摸了摸衣兜里的傳呼匣,呼吸稍微平緩了一些,朝三人行了個禮,轉身向樓下走去,“好的,祝你們工作順利。希望這夜晚不會太漫長…”
直到聽見樓下傳來了大門鎖緊的聲響,德拉諾才終于有機會向隊長發出了自己的疑問,“那個斯捷潘…總感覺有點奇怪,他一直是這樣嗎?”
迪諾撓了撓后腦勺,坐回原位,雙腳翹在桌邊向后微微傾斜著,“其實我也只是才和他認識不久,從相見的第一面開始他就是那副德行…不過聽公會的前輩們說,‘水仙街事件’似乎給他留下了一些心理陰影…”
德拉諾皺了皺眉頭,象征性地把工作文件攤開在桌面,接著隊長的話繼續問道:“‘水仙街事件’?”
隊長驚訝地抬起了眉毛,而坐在一旁的杰特則抬起頭將眼仁翻向了天花板。
“啊?你在刻耳頓呆了這么久,都沒聽說過兩周前發生的事嗎?”杰特忽然從桌邊站起身,推開椅子,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德拉諾。
拜托,咱倆是同時到刻耳頓來的,之前我一直呆在家里,消息肯定沒你靈通…德拉諾望著杰特沉默了一陣,開口向她回復道:“你沒有跟我提到過這件事。”
從加入騎士團開始杰特的身份就變得神秘了幾分,就算在家中不時還能見到她的身影,但那也僅僅是鄰里之間的拜訪,除了第一天工作的經歷外,其他事她也只字未提。
“也是…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作為新人還有很多需要知道的事情…”杰特低下頭沉思了片刻,面色忽然變得陰冷了幾分,“這也就是我們之前在處理的問題。一個月前,十一月底的時候,水仙街出現了一個不明身份的角色。他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材料,沒有詳細住址,甚至連名字也不為人知。”
“他很明顯是名外鄉人,但絕對不是來自于迦南,穿著類似于疫醫的著裝,經常在夜間帶著居民到刻耳頓周邊地區進行什么詭異的治療活動。”迪諾端起馬克杯品了一口已經放得冰冷的紅茶,接著杰特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疫醫…聽到這個詞,德拉諾在腦海中構造出了從繪本上見到過的形象,穿著黑色長袍,頭戴一頂啞光闊沿帽,最有象征性的是那如同烏鴉喙一般的面罩,疫醫會在那細長的面罩中填入各種香料,他們相信這樣做可以隔絕彌漫在空氣中的穢物。
“這在一開始看起來似乎是好事,大多數經過他治療的居民都奇跡般地康復了。但可怕的事是最近才開始出現的,水仙街的居民中出現了獸化的病例,利寇斯人變為狼人,錫林人變成野獸,而那些被疾病折磨致死的可憐人則變成了一種站在‘生’與‘死’邊緣的存在。”
“尸鬼…”德拉諾下意識地說出了那個詞,他曾親眼見過類似的情況:活人在死后通過煉金術藥劑的作用而復活,成為僵尸一般的存在…而那些過去的經驗告訴他這并不是只能在恐怖故事中見到的橋段。
“這個詞形容得很貼切…”迪諾微微頷首,轉過椅子面對著二人,“但這還只是個例,從上個月中旬開始駐守團就再沒見到過疫醫的存在。就在他消失的幾天后,駐守在水仙街的隊伍遭遇了突襲,當時的三名隊員剛執行完巡邏任務,坐在一樓的桌邊整理著文件。幾頭恐怖的怪獸沖入了哨塔,將那可憐的騎士們撕成了碎片,鮮血四處飛濺,如同河流一般染紅了地面…”
“只有當時正在樓頂烹飪食物的隊長斯捷潘幸免于難,自從他下樓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后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迪諾用難以形容的眼神望著德拉諾。
也就是說,之前在一樓書本上看到的黑色穢物原來是血漬嗎…這番思考不禁讓德拉諾感到有些緊張,他強硬地咽了口唾沫保持鎮定。
“那些血跡怎么也洗不干凈…無奈之下,騎士團只好出錢將哨塔一樓的地磚全部換成了紅色。就這樣…直到今天也依然能在凌晨一點的時刻聽見那些冤魂的哭嚎…”
呼——
一陣陰風吹過,熄滅了德拉諾桌邊的燭火,他渾身一顫,從背后抽出火銃指向了那扇窗戶。
“噗…哈哈哈哈哈!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二人又一次捧腹大笑起來,德拉諾緊張地回過頭去,幾秒過后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一次被耍了。
“哈哈哈…看看他!差點要嚇得尿褲子了!怎么樣?這個故事很不錯吧?”迪諾抹去了眼角的淚痕,過了許久才冷靜下來。
“哈,真好笑…”德拉諾冷笑了一聲,劃著一根火柴再次點燃了桌邊的蠟燭。
咳嗽幾下后,迪諾再一次露出了嚴肅的神情,“斯捷潘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十一號梯隊的經歷,這個故事多半都是我倆編出來的。但水仙街確實發現過與疫醫類似的存在,這是事實。”
說著,樓下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看樣子斯捷潘已經回來了。隊長帶著杰特走到了樓梯口,回過頭向德拉諾問道:“該換班巡邏了,你不打算和我們一起嗎?”
“不了…”德拉諾揉了揉太陽穴,之前的恐懼似乎還沒完全消去。他指著桌上高高摞起的文件,不耐煩地向二人說道,“我要留下,總得有人替你們把這些文件收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