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血已經采集完畢了,殿下。”
維基莉可顫抖著拔下了針頭,將搖曳著暗紅色血液的針筒遞到了威爾國王的面前。
雖然國王沒有很明顯地抬起頭觀察,但至少也用余光瞥見了那一管駭人的“壞血”,瘦弱的脖頸上喉結隱約向下滑動了幾毫,看得出就連國王也不敢相信自己體內會存留著如此惡心的液體。
“這就是古老的血療術嗎?還真是出人意料呢…”
背后傳來的低沉聲音讓德拉諾不禁汗毛直豎,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意味著大臣的內心已經產生了懷疑。只見德米特里向前走了幾步,似乎要查看國王接受治療后的情況。
維基莉可假裝沒有察覺到大臣靠近的身軀,轉過身刻意用手肘撞到了對方的腹部。
“啊,是德米特里大人嗎?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瞎老太婆總是笨手笨腳的…治療還沒有結束,可以再給我五分鐘的時間嗎?”
“神醫”的語氣聽起來并不像是簡單的請求,德拉諾能從中感受到一絲堅毅,不知道是出于救死扶傷的本能還是打算將謊言繼續隱瞞下去的決心,維基莉可的身姿并沒有因為大臣的逼近而產生任何變化,她繼續保持著手頭的動作,不愿有任何人打斷這治療的過程。
“請便…”
大臣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向后退了幾步不再干預。
但他當前所站的位置很明顯要比之前更接近長王的身體,從這個角度只能觀察到他的背影,德拉諾感到有些忐忑,他不清楚大臣究竟會不會察覺到自己二人的意圖。
維基莉可熟練地將準備好的蛇蛻和羊黃放入了桌邊的木臼中搗碎,又從盆中舀了一勺熱水將粉末沖泡開,正準備將泡好的湯藥遞到長王的嘴邊,大臣竟再一次向前一步伸出手擋在了她的面前。
“請原諒我多此一舉,能告訴我這種藥劑的功效嗎?”
不出所料,大臣果然對這種治療方法產生了懷疑,維基莉可順著他的聲音轉過頭去,未遲疑一絲一毫,端起蛇蛻湯就吞下了一大口。
“這可是珍貴的藥材,蛇蛻有解毒消病的療效,不瞞您說,這也是我長壽的原因之一。沒什么事的話我要繼續治療了。”
看到“神醫”喝下藥劑后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反應,大臣也放下心來為對方讓出了操作的空間。
“殿下,湯藥可能有些難以下咽,請您稍微忍耐一下。”
維基莉可一手攙扶著國王的后頸,一手端著湯藥遞到了他的嘴邊。德拉諾看見國王明顯地點了點頭,撅起嘴一點點將藥劑咽入腹中。
“您感覺怎么樣?”
“神醫”將空杯放回到桌邊,俯身向國王問道。
“有點腥味,確實比較難以下咽,不過我的病也一定不會喜歡這種藥劑的。”
房間內的眾人愣了片刻,臉上紛紛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德拉諾也算是松了口氣,至少說明國王本人還是非常愿意相信“神醫”的治療會奏效的。
維基莉可的眉頭微微上揚,扶著國王的腦袋再一次平躺了下去,“藥效發作大約在三到四小時之間,我就呆在休息室中,如果有什么不良反應請立刻通知我。那么,請允許我先告辭了。”
正當她打算將裝滿血液的針筒放入懷中時,德米特里忽然抬起手指著維基莉可問道:“治療所用到的工具全部留下。”
德拉諾感覺心臟都要墜入腹中,怎么辦?從這里開始拔出短劍跟他們硬拼嗎?光是寢室內就有四名士兵,他們可全是利寇斯人的精英,更何況大門早就被衛兵關死了,房間內見不到任何窗戶,難不成要順著煙囪逃走嗎?
就在氣氛凝固起來的瞬間,維基莉可卻忽然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瞧瞧我,人老了記性也變得不中用了,還請閣下把這些血劑處理好,可不能再讓殿下見到這疾病之源了!”
說著,維基莉可就將針筒從懷中拿了出來,用毛巾包好遞到了德米特里的手中。
大臣接過針筒后似乎遲疑了片刻,他回過頭朝德拉諾瞥了一眼,隨后伸出手臂示意仆從們帶領二位離開。
大門被推開,在士兵和仆從的陪同下,二人終于穿過走廊回到了休息室中。
人群離開后,德拉諾環手抱在胸前沿著房間繞了一周,他簡直不敢相信按照維基莉可的性格竟然會心甘情愿地將到手的解藥拱手相讓。除開今天,距離滿月降臨也不過一周的時間,看樣子只能不顧一切地從長王身上奪取血液了。
“咳嗯!在找這個嗎?”
維基莉可扯下了眼前的黑布,從懷里掏出了一只食指大小的玻璃瓶。德拉諾看到那盛著暗紅色血劑的瓶子頓時轉悲為喜,伸手就要拿過瓶子。
“血?你怎么把這東西帶出來的?”
維基莉可趕緊抽回手臂,左手食指抵在嘴邊示意他小點聲,側過頭向門外觀察了片刻后繼續說道:
“別大驚小怪的,我只是把一部分血劑注入了冷血瓶中。現在還不能確定這東西就是傳說中的長王之血,你總不會想要把病人的血液咽下去把?”
德拉諾稍微冷靜了一些,將視線挪到了維基莉可的臉上。這確實是值得考慮的問題,雖然按理來說威爾國王作為斯諾威唯一的狼王繼承者,其血液也一定能解除自己身上的詛咒,但他依然是身患重病的老人,沒人能保證吞下這些血液后不會染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過去的記憶忽然在德拉諾的腦海中閃過,他之所以歷盡千辛萬苦不就是為了飲下這血液,把體內折磨著自己的詛咒消除得一干二凈嗎!?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別忘了我們一路走來就是為了找到這一瓶血液,比起變成野獸的悲劇,染上肺結核又能算作什么呢?”
維基莉可忽然睜大了雙眼,看起來她對德拉諾突然的反應感到不可思議,“你以為我不想結束這一切嗎?就算當時保下了你的命,我竟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一步步淪為野獸,我成為了故鄉的通緝犯,讓娜也離開了自己的族群,這一切是為了誰呢?”
全都是事實,德拉諾似乎因為對詛咒的恐懼而在一瞬間喪失了理智,他嘆了口氣坐回到沙發上,再一次回歸了沉默。
看到德拉諾臉上失望的表情,維基莉可似乎也于心不忍,她取出新的針筒將血劑吸出了一半,又將剩下的血劑遞到了德拉諾的面前。
“我們各退一步好了,無論如何,記住我們始終站在同一陣營,命運將我們牢牢綁在了一起。你先嘗試著吞下這一半,剩下的我會保存好,直覺告訴我這血劑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