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穆圖的權杖

　　指揮官的一番話讓德拉諾感到意外，他本以為守護在珀亞拉城周圍的士兵都是威爾國王的工具，原來就連一個手下僅有百十來號人的小指揮官也清楚地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

　　加爾克確實是誓死為長王效忠的士兵，但也未曾不是一個平凡的利寇斯人，他深愛著斯諾威和居住在這里的人民，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會對戰爭感到厭惡。

　　在第一眼相見時，德拉諾原以為這位手持軍刀的指揮官不過是個沒有靈魂的戰爭機器，但現在看來眼見的確不為實。

　　根據指揮官所說，士兵們似乎很樂意看到有新的酒水能送到珀亞拉來，他們已經對遙遙無期的停戰失去了信心，所有戰士都希望有個機會能好好放縱一番，酣暢狂飲或許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連長王本人也會對到來的酒水感到高興，他難免會察覺到士氣的衰退，更何況自己也常年失去了酒精的慰藉而感到苦惱。

　　或許這正好能證明帶著酒水來到珀亞拉是個正確的選擇。

　　馬車在進入城門前停頓了片刻，就在士兵們正準備再次進行搜身時，指揮官卻對著窗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免了吧，有這些功夫還不趕緊守好城門時刻防備‘犬派’的襲擊？有我坐在這里你們還不放心嗎？”

　　士兵們面面相覷了片刻便挺直了腰板轉身退去，不知是因為指揮官的大意還是因為他刻意替一行人避開繁瑣的搜查，德拉諾竟然有點懷疑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有可能會成為自己人。

　　“咳咳咳…抱歉，我對馬車的揚塵有些過敏。言歸正傳，烈水鎮的情況最近如何？”指揮官抖動著胡須咳嗽了幾下，隨后挺直了腰板禮貌地問道。

　　出人意料的是，他似乎對烈水鎮非常感興趣，按理來說一個以釀酒為主業的邊界城鎮應該不會太讓人在意才對。考慮到對方之前對戰爭的態度，看來適當地向他透露情況也并無不妥。

　　“實不相瞞，非常糟糕，酒廠的流水線幾乎停滯了快十年，還好有我從迦南帶來的圖紙，列格才能把破損的機械修理好，按現在的情況看應該還能再撐個兩三年。無論如何，列格是位樂觀的紳士，有他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當然，關于“烈水鎮的人們已經走投無路，開始從事盜墓活動”的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的，德拉諾故意留了個心眼想從對方口中問出些什么。

　　“呵，十年前還是那樣吧，那家伙再怎么樣也改變不了視財如命的本性。小時候一起玩兒彈珠的時候他就老是作弊，但至少沒變成什么討人厭的奸商。”

　　指揮官搖了搖頭苦笑道，看來他和列格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老朋友了，話說回來他倆的言行舉止確實有些相似，尤其是咳嗽起來的樣子。只是如今他倆各自都有了不同的使命，也在為自己的事業操忙著，少說也有近十年沒見過面了。

　　“對了，既然大家都是列格的朋友，我也應該自我介紹一下了。我叫加爾克，原來就住在烈水鎮隔壁的村莊，等這些爛攤子收拾干凈了，以后有機會還希望先生能和列格一起來村子里做客。”

　　“一定一定，希望戰火盡快熄滅吧！”

　　德拉諾微笑著向對方說著，他不在乎那是否僅僅是一番客套話，但至少自己已經摸清了指揮官的身份，索性將目光轉移到了窗外高聳著的建筑上岔開了話題。

　　“比起烈水鎮，珀亞拉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輝煌啊！原諒我作為外鄉人不太了解當地的情況，這里應該算是斯諾威的皇都了吧？為什么從哪里看都像是座獨立的城邦呢？”

　　話說了一半，德拉諾的聲音忽然停滯了片刻，因為他注意到加爾克指揮官的臉色忽然變得陰暗起來，可能是自己太天真了，對方畢竟還是長王的擁護者，面對自己口無遮攔的行為多少還是會感到有些冒犯。

　　“很可惜，這里并不算是城邦，暫時也稱不上是皇都。”

　　加爾克從頭頂摘下了那浮夸的羽絨帽，看得出來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他早已被捂得滿頭大汗。

　　“雖然利寇斯人都習慣對外聲稱斯諾威是個帝國，實際上這個名字早就名存實亡了，不必為我的話感到大驚小怪，就連威爾國王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相信你多少也了解了我們的文化，只有流淌著高等血液的人才能夠被稱作‘長王’，但問題正好出在這里。

　　“在長王和貴族之間還有很大一部分灰色地帶，而且利寇斯人畢竟還是習慣于生活在分散的部落中，很多部族脫離了斯諾威的控制，他們的領導者自立為王妄想篡取斯諾威長王的位置，相信這也就是近年來諸多戰亂的根本原因。”

　　以此看來，斯諾威實際上仍然是一個地域名稱而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帝國，似乎連那些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無辜者也搞不清楚這個混亂的國度到底算是什么。

　　但這種情況在德拉諾眼中再熟悉不過了，就像他的家鄉艾興萊德和北方帝國雅麗丹同樣被周邊國家稱為“多黎士”一樣，只不過是同一文明各自割據一方所占領的土地罷了。

　　“但珀亞拉的長王威爾無疑是北亞伯最偉大的狼王，他擁有數以萬計的黃金和最為強大的軍力，無論我們的對手有多么強大，勒士達王室仍然是繼承了穆圖血液的北亞伯之主。”

　　加爾克的這番話讓人失去了興趣，那聽起來只是一番有些自負的口號，但一行人馬上就要見到威爾.勒士達國王的真面目了，等到那時一切自然會水落石出。

　　二人的對話似乎并沒有影響到維基莉可和讓娜的平靜，她們望著四周不斷閃過的建筑一言不發，像這樣復雜的地區概念想必對于她們二人而言是難以理解的。

　　德拉諾也索性終止了這段對話，他望著四周未曾見識過的雄偉建筑出神，那些房屋和哨所交錯著矗立在眼前，和周邊城鎮不同的是，這里似乎完全見不到商人的影子，馬車所到之處都是緊閉著門窗的居所，身披啞光甲胄的士兵如機械般穿梭在大街小巷，似乎在確認珀亞拉城內各個角落的情況，以便隨時應對突如其來的敵軍。

　　馬車終于停靠在了一處大理石砌成的廣場邊緣，加爾克禮貌地推開車門扶著化妝成老太婆的維基莉可走了下來，德拉諾和讓娜緊跟著也站到了廣場的邊緣。

　　屹立在廣場中央的是一座棱角分明的矩形建筑，它就像是雕滿了彩色花紋的巨大磚石一般阻擋住了太陽的光芒，建筑的四角豎立著近三米高的螺旋石柱，印著狼頭圖騰的旗幟掛在石柱上隨風飄舞著，很明顯，這里就是居住著長王的宮殿。

　　載著酒水的馬車沿著廣場的弧形道路駛向了宮殿的側面，指揮官加爾克再一次戴上了整理好的羽絨帽，德拉諾也不自覺地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著裝，他知道這一切都預示著自己即將見到坐擁北亞伯半壁江山的國王了。

　　一行人加快了步伐跟在指揮官的身后，巨大的矩形建筑漸漸向面前逼來，烏云般的陰影遮蓋住了德拉諾的視線，帶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建筑內部的大體結構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繁瑣，進入大門不久后，出現在眼前的就只有一座望不見頂的巨大宮殿。

　　鍍金的拱柱如脊椎般支持起整座宮殿，金絲編制的地毯也難以覆蓋住大理石地磚反射出的耀眼光芒，吊燈，壁畫，雕塑，這些浮夸而讓人眼花繚亂的裝飾無一不讓德拉諾想到了那個獨一無二的珍貴金屬——黃金。

　　加爾克指揮官忽然停住腳步俯身單膝跪地，朝著端坐在黃金王座上那位不可一世的人物緩緩低下了頭顱。

　　“參見北亞伯之主，穆圖神的唯一權杖——威爾國王！”